我老家在贵州的大山里，虽然我们那个山村也算在贵阳附近，但离贵阳其实很遥远，因为我们那都是崇山峻岭，交通条件不好。云贵高原嘛，海拔都在两千米左右。我父亲在山村小学里当老师，每个月算有固定的收入，家里生活还算过得去。我在家里是老三，哥哥姐姐现在都在外面打工，因为我的学习成绩最好，所以父亲总希望我能考上大学，为他争光。老师们说，我上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这一切美好愿望，都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全部破灭了。那天晚上，风很大，雨更大。我家住的是爷爷留下来的旧房子，屋上的瓦片缝里不断地有雨水漏下来我和母亲忙着用脸盆去接，父亲忍不住了，背起梯子就上了屋顶。下雨天是不能去翻漏的，雨水大，屋顶滑，梯子也滑，太危险了。后来真的出事了，父亲从房顶上摔了下来，大脑着了地，昏迷不醒。送到县医院，医生告诉我母亲说，情况很严重，即使抢救过来，也是植物人，劝我们好好想一想。我母亲含着泪说，就算是植物人，我们也要救活他。家里的所有积蓄很快就用完了，村里能够借的亲戚朋友的钱都已经借来了。临近开学的时候，母亲借了1500元钱，交给我说，你拿去交学费吧，你父亲最关心你的学业了。你跟老师好好说，家里出了这件事情，经济困难，欠下的学费我们一定还。

    我拿着钱，在学校门口徘徊了很久。我很想读书，很想凭着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想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想到如果我继续读书，就会成为家里的负担，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治好父亲的病。我已经17岁了，应该为家里分担一些。和父亲的生命相比，我个人的前途算什么。我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创造未来。我一咬牙，没有跨进学校的大门，而是去了车站。

    几天之后，我来到了广州，找到了正在这里打工的姐姐。把剩下的钱交给姐姐，让她寄回家去。姐姐虽然很惋惜我放弃了学业，但也理解我爱父亲的心。她很快帮我找到了一份在自行车厂打工的活。这个企业是个马来西亚人开的，每天工作时间很长，活很累。在那里打工，我真正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领班很凶，稍有不顺，就会招来一顿臭骂，让你感到做人的尊严都没有。我又换了其他工作，也都差不多。为了父亲的病，我只好忍了。熬了三年多，我把赚来的所有的钱都寄回了家，还清了家里欠下的债，就再也不想在那里干下去了。

    回到家里，父亲的神色看上去好多了。虽然他的脚还是不太灵活，脑子反应也比较迟钝，但比以前要好多了。我很高兴。父亲见到我也很高兴。他老泪纵横地抱着我说，连累你了，耽误了你的前程。母亲说，父亲常常念叨，当初不该救他。如果当初放弃治疗，孩子们就不会受苦了。父亲在我的心中就是一座大山，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主心骨。我母亲身体不好，干活稍微累一点，心跳就会加快，甚至昏过去，所以父亲从来都不让她干重活。每天天一亮，父亲就到地里去干活。到了上课时间，他才到学校去。所有的休息天，他都是家里家外地忙碌着。

    从广州回家以后，我一方面帮助家里做些农活，另一方面开始试种香菇，虽然赚钱不多，但日子总算过得去。几年后，我结了婚，有了孩子。家里的生活渐渐好起来了。2007年的那场特大雪灾，把我的香菇盆压垮了，我的全部投入血本无归。没有办法，我们夫妻俩只好谋划着重新出山打工。

    我老婆有两个姐姐都在建德。她二姐从学校毕业后就应聘到新安化工工作。她觉得这里很好，于是就把大姐也叫过来了，也在新安化工工作。所以我们也想到建德来。我们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招工时间，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一份叫《五星风采》的企业报，就被吸引住了。我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了一种温馨的企业文化。我想，如果在这样的企业里打工，该有多好啊！于是我就冒冒失失地找到公司。工作人员很热情地接待了我，叫我留下自己的简历和资料。三天后，厂里给我来了电话，通知我可以去上班了。我非常激动，很感谢五星车业给了我一个机会。没多久，我老婆也被招进来了。以前在外面打工受了很多的气，来到这里以后，感觉就是不一样。在近两年多的时间里，从来没有那个干部骂过我，也没听到其他员工被骂过。即便是你出了差错，领导也只是和和气气地给你指出，绝不会辱骂，这让我感觉到了做人的尊严。我一进厂工作，老师傅们就手把手地教我。说来也不好意思，工作了几天以后，因为家里带的钱用光了，发工资的日子还没有到。车间主任看到我好像有心事，就找我谈话。了解到我的困难后，他二话没说，就掏出了钱借给我。那时候，我的心里直发酸，真想流泪，感觉到这里的人真好。

    我写得一手好字，车间主任看我的字写得好，就让我负责黑板报。我照样干得很认真。有一次，全厂黑板报评比，我得了二等奖。车间主任很高兴，说我给车间争了光。

    我现在在这里生活得很愉快。去年过年，我父母亲都来看过我们，在这里住了些日子。他们也感觉这里很好，于是也就放心地回去了。我们夫妻俩也都很喜欢这里。我真希望能够永远成为建德人。

 建德新闻网记者：张京波整理 蒋联顺 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