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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携带了艾滋病毒的同性恋者自述
2010-11-22 15:41

 我是今年过年回来的时候顺便到疾控中心做体检,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感觉自己好像不对劲,这也和前段时间并不愉快的性经历有关。结果证实了我的猜测,HIV阳性,意味着我已经成为了艾滋病毒的携带者。这一结果就像晴天霹雳一样打在我的心上,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似乎已经感觉到生命的尽头了。当然了,医生说我表现得很镇静,心理状况也满好,确实是那样,从我脸上也看不到太多的悲哀,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读过书的人,有知识文化的人,自从自己走上这条路,就感觉到自己有可能染上这个病。因为我们这样的同性恋者,是艾滋病的高危人群,特别是男性的同性恋者,这些道理我们都懂,后果也预想过,担心过,但心里想兴许不会挨到自己,虽然平时也采取措施,但是这个效果和异性是不同的。

这天终于来到了,我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呢?真的,我真的不后悔,这天的到来几乎是注定的,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所以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因为我享受过极致的快乐,现在品尝到极致的痛苦,这很公平。但是我心里也很痛苦,虽然医生和你们都会尽力给我保密,但我始终担心,像我们这样的同性恋者在社会上很难被容忍,不被接受,是另类。现在圈内人知道我是艾滋病携带者,那这个圈子也容不下我了。我现在大部分在网上,很少去灯红酒绿的场所了。因为我的身体也已经不适宜到那里去,医生也告诉我必须要有规律的生活,目前我还不需要吃药,因为还没有犯病,但免疫能力在明显下降,等到下降到某一个指数时,我就要倚靠药物来维持生命了。药物都是政府免费给我们的,我将吃着它们一步步走到生命的尽头。

现在想起来,我走上这条路也是有着必然的因素的。小时候我就没有感觉到女性的可爱,母亲是个农村妇女,没有文化,性格暴躁,所以从小就没有感觉到温暖、女性的温柔、可爱。我记得还是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很羡慕那些强壮的男孩,每当他们在篮球场上奔跳的时候,我就会偷看他们。手上拿着报纸或者书,通过手指的缝隙偷偷地瞧着他们,就像小女孩害羞的神情一般,当时我自己只是下意识的感觉,现在看来那时候我已经种下了同性恋的根源。

后来慢慢大了些,特别是到了高中,很多男同学都去追求女孩子,而我从来不会故意搭讪讨好女孩子。所以女同学们都把我当成了非常安全的对象,经常和我出去玩,因此很多女同学说我就像她们的姐妹,和我在一起很安全。那时候我听了心里还很得意,真的是身上一点男孩子的感觉都没有。毕业了以后,我在杭城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工作,我的文采还不错,比较秀气。在网上,很多人说我的文章有一种凄美,就像李清照一样。但是时间做得并不长,因为做这一行,晚上熬夜很多,自然就混到酒吧这些场所,也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同志,就进入了同性恋者的圈子,我们之间都是以姐妹相称。

开始很愉快,每天大家都在灯红酒绿中生活,后来也是一位“姐姐”说大家一起去上海玩,我就去了。那时候对工作的兴趣很淡,完全沉迷于肉欲之中,这是你们所不能理解的。像我们这种在同性恋者扮演女性角色的称为“给吧”,也就是说我们就好象抱着一种奉献自己给别人快乐的心情,当然自己也享受着快乐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切。但是很快麻烦就出来了,“姐姐”跟人走了,我一个人留在上海,身上的钱就用光了,这时候圈子里的老板说,进了这一行,干脆就收钱吧。其实这是我最错的一步,这就意味着我从同性恋者变为了男妓,成了供人家玩乐的宠物了,他们提供住宿和玩的,而我提供性服务。

在这期间我也跑过其他地方,也到外面走,我在天津,在一个老板那儿住过一段时间。他老婆住在四楼,我住在二楼,一楼还有一个“妹妹”。他有时候经常晚上在我们这里鬼混,带上酒和吃的,老婆打电话来就说公司有事情在工作。他跟她老婆说我们都是他公司的员工,因为年纪小住在外面不安全,这样很长一段时间他老婆一点都没有察觉。他经常给我买衣服,几百几百的给我零花钱。但是我们最不满意的是当他老婆不在的时候,经常让他儿子叫我们姐姐。我们两个私下都讲过他,不应该这样教育孩子,会给孩子不好的影响。我们不后悔自己做的这一切,但是不希望孩子学我们,真的。后来我又回到了上海,继续在圈子里的酒吧一个一个地转。那种场合是最适合我们去的,只有在那些地方,我们的打扮才不会受到别人的白眼,反而是青睐,那里才是我们心灵自由的家园。

直到有一天,有位同志对我说,你不能这样混下去,这样会毁了自己。说不能靠出卖自己来养活自己,这样是废人。同性恋是可以的,但出卖自己是不对的,是一种堕落。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别待在上海回杭州,所以我就回杭州了。回来以后我发现自己还是变了,虽然很想找工作,但再让我熬夜写文案我是无法承受,而我又没有别的技术。就是做技术含量最低的服务业,也很难找,因为像我们这样的装束和打扮他们不敢要。我们虽然不会穿女装,都是中性打扮,就是大家所说的“不男不女”。因为形象太女性化,走在街上很吓人,我175cm的男人,打扮的看上去像女孩子,这肯定引起人们的侧目。正因为如此我们也搞些恶作剧。记得有一回和另外一个“姐妹”到肯德基吃饭,结果一坐下来,很多人就用一种厌恶的眼光看我们。这反而挑逗起我们对抗的心情,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拿出镜子、口红大模大样地化妆起来,结果我们身边的人都走光了,那可真好玩。

不过我们也不会经常恶作剧的,因为从根本上说像我们这样的“给吧”,都是很善良的,努力地向女性的柔性发展。当然也会像女孩子一样会吃醋、吵架、打闹、撒娇,但不会去伤害别人,我们羡慕林妹妹那样的性格。我们有自己的网络空间,经常帮助外地来的同性恋者,都是一个圈子的,需要互助。特别是对外地人来说,人生地不熟,我们会无条件地帮助他解决,从来不会索取回报,我的命运也因为自己的善良而彻底改变了。在半年前,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圈内人来到杭州,和我网上联系上了后,向我求救,于是我在网吧里找到了他。他没有的吃,也没有地方住宿,我就带他回家,洗澡住下来。温饱思淫欲,我根本没有想过这回事情,他晚上就爬到了我的床上,但我也没有真心地拒绝他,因为我如果真心的拒绝,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就是这次经历就给我最惨痛的教训。他住了3天,走的时候我还给他车费,那以后我也没有和其他人交往。但不久就感觉到自己身体不适,我想肯定是那个人的原因,自己好心但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后果。我也不恨他,有什么好恨的,既然是这样就要接受这样的结果,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现在想象自己,才不过25岁,但是已经看到自己生命的尽头了,这就是极致的快乐之后极致的痛苦。现在我也是无奈,人在追求快乐的时候总会复出一定代价,这就是我的代价吧,你们是不会理解的。真的,我对女性从来不感兴趣,从小到大,我和女性的性经历也只有一次。在很多年前,一位我很熟悉的大姐,她也知道我是同性恋者,有一次她的男友不在出差了,就把我带到她家。晚上就住在她家,说实话我们对女性是一点都不防备的,即使和她睡在一起都没有任何性冲动。但是很不好意思的说,她把我强暴了,我一点都没有快感,没有一丝享受的快乐,所以这也是我沉溺在自己这个圈内的关系。

像我们这样经常网上联系的,也跑过很多大城市,全国算起来人数也不少,据说也有几百万人,里面也有很多大明星。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只有生活在大城市才相对集中,有时候其他地方也会来邀请,叫我们过去玩,我们就要求寄路费,我们这个圈子的人都很善良的,都会寄路费来,可能是自己男子汉气息少了,所以看上去很阴柔。平常在一起都称为姐妹,因为羡慕女孩子打扮、举手投足之间都学着女孩子的柔气,当然了我们姐妹在一起看到一对还不错的男女走过来的时候,我们会经常恶狠狠地盯着帅哥评头论足,惹得旁边的美女困惑不已,于是我们说嘎帅的帅哥怎么会找这么困难的女人。我们心里完全把自己女性化了。就像其他女孩子一样,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是不会出门的,如果觉得自己容貌不好,今天就会羞于见人。其实我也知道这样不好,虽然不后悔自己,但希望其他年轻人不要走上我们这条路。

这个事情其实家里也知道一大半,父母至少知道我是同性恋者,这是瞒不了的,他们从来不问我女朋友的事情,因为没有必要问。我是艾滋病携带者的事情也只告诉了父亲,没有告诉母亲,因为怕她受不了,父亲知道后很无奈,没有办法,只希望我多多保重自己,他很难过我也很难过,他们把我养育这么大,我却不能报答,真是对不住他们。现在我也不想回去,回去能干什么呢,其实我回去以后还是更加孤独,因为到了家里以后和自己圈内的联系都没有了,只剩下孤家寡人了,我很害怕,也害怕别人知道我的事情,我相信医生和你们都会为我保密,所以我坦然地说这一些,但我心里还是害怕别人知道这一切。因为我这个小圈子里的人如果知道我带病了之后,就不会和我交往,我就会彻底被这个社会抛弃了。孤独是最可怕的,比死亡还可怕,虽然我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了,但是我不害怕,我只害怕孤独。

现在我总是很担心。不过我们总归是在网上聊天比较多,在网上可以随意倾诉,其实我们原来很多交往对象都是在网上联系的,为此我们也算旅游过一些地方吧。现在我只能停留在网上,没有办法去见人,现在你们看看我多憔悴,面色发黄、完全没有以前细皮粉肉的样子,身上也没有钱,以前有钱的时候高档的化妆品都是必备的,真的像穿着打扮、化妆你们女的根本不用和我比,因为男性聪明一些,而且我们那些年特别是当宠物的那些年,每天就是研究怎么穿衣服好看,用什么样的化妆品,做什么发型,甚至走路的姿势、手势,我们都经过专门的研究和学习,以取乐自己的同志。但现在我也用不着了,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现在既没有工作也没有积蓄,每天过着有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生活是一片昏暗。

其实现在想来,同性恋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性取向问题,但是最糟糕的是那段当“宠物”的日子,当时自己稀里糊涂就去了。如果没有那段生活,即使我是同性恋者,自己一边工作一边和别人交往,只要我不丧失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心态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其实圈内大部分人都是在工作的,如果那样的话,我不会把自己人生的锐气都磨光。因为现在我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应该去干什么工作,甚至连职业装我也没有办法接受,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状态。而我现在染上了这个病毒,即使我没有钱用,也不能去害自己圈内的人,我也没有勇气去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的一切都是软弱的,从性格到心灵。就是和女性相比,我也比大部分女性要软弱得多,等到我山穷水尽的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记者手记:这一篇稿子是我3年前采访时写下的,本来早该整理出来发了,但是我一直没有勇气整理,因为每当我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就会想起那次令人心酸的采访。那次采访我本来是抱着好奇心和电视台一起到杭州去的,可当我们一见到我们的采访对象时,大家的心都拎了起来。面对那张清秀文静的面孔,我们实在无法把他和艾滋病毒携带者联系起来,实在难以接受一个人在这么青春年华的时候,就让自己看到了生命的尽头。在听他平静地讲诉了自己的故事以后,我对他说:我们能接受你是同性恋者,因为我们尊重你的性取向。但是我认为你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出卖自己,因为那使你丧失了自己人格独立。对此,他自己也赞成,他说:错,都是一步步犯下来的,现在要回头也难了,只希望他的故事能够让一些年轻人有所警戒,要爱护自己,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3年过去了,我从市疾控中心了解到,他是目前状况最好的艾滋病毒的携带者。免疫能力还保持着临界限以上,所以现在还没有服药,也就是说他还不是艾滋病患者。这主要是因为他严格的遵守了医生的嘱托,告别了过去的圈子,再也不熬夜,戒掉了所有的不良习惯。现在他也有了一份安定的工作,在平静的等待着医学上的奇迹。今年的十二月一日,是第二十三个世界艾滋病日,谨以此文给以纪念。

小K口述 张京波整理

责任编辑: 周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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