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个小学生回家后，兴致勃勃地对他妈妈说：“妈妈，我现在才知道，人是由猴子变来的。”妈妈说：“那猴子又是由什么变来的呢？”小学生哑然了。

 

　　讲到猴子和人的关系，话题就如无波的古井。我们都喝着井里的水，却终究不知道是哪一辈先人掘的井。

 

　　我去过不少古城古都，这些犹覆着历史尘埃的空间，尽管仍留有老旧的城堞、亭阁、浮屠等，却无可挽回地沦陷在高楼大厦的包围之中。然而，你不能对比建筑的高低，因为高低是空间的概念，历史却是以时间的流向为页码的。不过，历史并非历史书或历史学家，它不严肃，它非常亲和。所以，人们开始幻想历史，编造成人童话；所以，就有了侯宝林《关公战秦琼》的相声，就有了黄易《寻秦记》的小说。

 

　　历史还昭示了一点，那就是今天也会成为明天的历史。元人钟嗣成写过一本书叫《录鬼簿》，里面皆是前辈或方今戏曲名家之传，而有意思的是“方今名公”当时未死却进了《录鬼簿》。唯一的解释就是作者所说的“不死之鬼”和“虽死而不鬼者”。而今天，我们再翻看这本书，书名却再无异议。

 

（二）

 

　　小孙把办画展的事全然忘在了脑后，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望着对面山岭上一棵孤单的雪松发呆，她想这棵雪松原本可以长得再高些的，可是它的枝条伸得太长。

 

　　小孙的朋友为了画展的事，陆续来敲她的门，她的房间因此又恢复了喧闹。啤酒罐、可乐罐、泡面盒铺满了地板，烟蒂把两个烟灰缸插得像长满黄刺的刺猬。

 

　　小孙还是决定不办画展了。她说：“张择端、黄公望、八大山人都不见得办过画展吧，何况我若生在他们那个时代，说不准还被唤作画盲呢！”说这话的时候，瑞奇不在。

 

　　瑞奇，一个瑞士的小伙子，23岁，在中国念汉语言硕士。小孙和瑞奇好了3个月，上个月刚分手。瑞奇在3个月中极度破坏了小孙的书画理论。他对小孙说：“张择端、黄公望、八大山人若是走进今天，不见得有资格办画展，说不准还被唤作画盲呢！”

 

　　小孙在那3个月的时间里给了瑞奇所有的一切，包括身体和艺术。瑞奇对张择端、黄公望、八大山人不怎么热情，可是却看得懂小孙的中国画。他甚至说，小孙的身体就像一幅中国画，完美地结合了思想的抽象和形象的具体。

 

（三）

 

　　我们每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历史河流中的一粒浮沫。虽然有时候，浮沫会旋升如洪涛，会翻腾如巨浪，但终究逃不开平寂的归宿。虚名和影象，在身后与生后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中国画中水与墨的含蓄是描绘一个女人的最有效的方式，它排斥西方油画垒砌起来的浓重色块和强势视觉。

 

　　瑞奇对小孙说：“过几天，我国内的女朋友要来中国了。”于是，分手的仪式很简单地开始，又很简单地结束了。瑞奇最后给小孙一张支票，他给一个女孩的感情报酬竟然是美金。小孙没有理由不接受，不接受意味着更大的感情空白和生命流失。

 

　　画展和美金之间，小孙的心仿佛被扔进了一口古井。这口古井在小孙的一些画作中隐隐出现过，像是梦境中某些带有暗示性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