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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梁
2009-08-12 00:01

 

赵 焰

 

 

  渔梁,离歙县县城一点五公里,它是练江边的一座小镇。

 

  老街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半华里长的古街,青石的路面。街道的两旁,一色的粉墙矗立,一色的鸳瓦鳞鳞。

 

 

  河的中央,就是那座著名的渔梁坝。不知是地方因坝而得名,还是坝因地方而得名。坝横亘在练江之中,虽说是青石筑成,但现在已呈黑色了,那是一种岁月的底色。渔梁坝建于宋朝,在当年,它就是练江上一个重要的水利工程,不仅能保持练江的航运,而且还可以引江水对附近农田进行灌溉,对于洪水防范也起到一定作用。渔梁坝构建之精巧,让人匪夷所思。当年,渔梁曾是新安江上的一个重要码头,是徽州通往江浙一带的货物集散地。据说,当年的渔梁十分热闹,街道两旁都是酒店、客栈、商店,徽商、水手和往来的客人云集于此,妓女在街边招徕,一派繁华兴旺的景象。徽州有八景,“渔梁送别”就曾被列为一景,但它指的不是当地的兴旺情景,而是指在渔梁送别自己的亲人的悲壮场面。时人有诗描绘道:欲落不落晚日黄,归雁写遍遥天长。数声渔笛起何处,孤舟下濑如龙骧。漠漠烟横溪万顷,鸦背斜阳驻余景,扣舷歌断频花风,残酒半销幽梦醒。

 

 

  徽州人下江浙,是因为谋生,同时也是被主流思想抛弃,一切都有悲壮的意味。这样的状况有点像是“背水一战”。徽州人走出去的时候,都是身背干粮,虽然没有“壮士一去兮不复回”的绝然境地,但身负亲友的嘱托,也背负着家族的希冀,压力之大是可以想象的。

 

  关于徽商,以及徽州创造的辉煌,在这里我就不表述了。无数书籍和文章提及了这样的过去。在徽州,可以这样说:有路的地方,就有村落;有村落的地方,就有徽商。徽商就是这样倾其所有努力地建造自己的家园。可以说,在徽州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着徽商的影子。而徽州的建筑,徽州的文化,徽州所有的一切,都与徽商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假如没有徽商,徽州文化就不可能这样兴旺发达。

 

 

  对于徽商,比较它的兴起,我更感兴趣的是它的没落。实际上关于徽商起起伏伏的过程中有太多的东西值得追寻和探索,而这样的探索和追寻往往会涉及到中国文化深层次的结构。在这方面,一直翳云重重,甚至,我们自己的研究远不如别人来得深入而准确。别人的手术刀一直是“狠”与“准”,而我们自己呢,总是对于自己的身体充满忌惮和胆怯。美国学者罗兹·墨菲在那本著名的《亚洲史》当中这样写道:“中国仍在发展的经济商业化和城市商人的崛起,并未伴随着欧洲发生同类社会变革时产生的那些新事物。个人或家庭的财产中,来自生产增长的部分,不及通过官方关系或管理国家垄断事业而从原已存在的财富攫取较大份额来得多。商人和他们的公会从未成为独立的企业家群体,也从未像欧洲商人那样寻求对体制进行有利于自己的改革。依中国人的观念,他们只能在现有制度下争取繁荣,根本没有试图改变它的动力。对于较长期的投资,土地是优先选择,因为它比较安全而且带来社会声望。贸易中赚得的资本转向了购置土地和高利贷(这几乎总是资本短缺的征),或者挥霍于奢侈生活,资金极少投向可能提高生产效率的事业,比如制度业或者开发新技术。”

 

  德国哲学家马克斯·韦伯在认真比较了古埃及、巴比伦、印度和中国之后,曾经有过一段非常精辟的论述,他认为西方文明是一系列来自于希腊、罗马,成熟于市场经济的精神和方法,像理性观念、公民观念、专业观念,像社会结构意识、自由劳动意识、海上贸易意识,像系统方法、实验方法、数学方法、化学方法……等等,组织在一起才是西方文明。西方文明是一个系统,在它的方法论之后,最重要的,是它的精神实质。而对于古埃及等国的东方文明来说,这当中有很多步骤,其实都曾走过,但由于精神走向的不同,观念的差异,运作方法有别,所以最终结果与西方文明南辕北辙。正因为西方文明在精神与方法上涵盖的东西更多,所以它变得更茁壮,异军突起,成为世界文化的中坚。

 

 

  在另一本韦伯的书籍《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韦伯更是仔细分析了中国未能进入资本主义的诸多原因,例如:没有官职保障的财富无法成为社会荣誉的基础,没有法律地位的企业难以成为城市的主角,没有经济代价的国家义务取消了自由市场,没有宪章契约的同业行会怎敢进入自由的竞争,等等。他还精细地发现,在古代中国,皇权虽重,家族的实际权力却超过了国家的行政权力;工艺虽精,人们对人际关系的兴趣却超过了对产品的兴趣。而且这一切,最后都成为一种最具有惰性的全民性精神气质,即使是局部改良也很难有整体突破。

 

  马克思·韦伯对于中国古代经济发展的剖析,自然有他的道理。有时候,一个局外人的目光反而是最清晰的,因为他没有固定的程式,最具有敏锐性和穿透力。显然,韦伯所指的,是中国文化当中的那种副效应。这种副效应,如果认真地分析起来,远远不是如韦伯所说的那样具有定性,而是纷纭复杂,莫衷一是。但起码,韦伯给我们带来的,是一种方法和途径,那就是,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着副效应的,最核心的问题在于,如何去看待,如何去运用,又如何去规避。

 

  当小船驶离渔梁后,新安江变得开阔了,两岸不断变换巨幅的风景画,炊烟袅娜,莺飞蝶舞。一阵春雨飘来,便能看到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和石拱桥,能看到划入梦境的乌篷船,能听到雨打在油伞上极富有音乐美的节奏……这样的幻觉,在那种凄凉的氛围中,让人略感欣慰。

 

 

责任编辑: 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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