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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夫
2011-07-17 19:18

  梅城古镇七郎庙西边,有一个绿沉沉深不可测的七郎潭,潭北贴水峭立的建昌山,山虽不高,南崖如壁,这崖壁间尚有一段古纤道。

 

  纤道,是纤夫背纤拉船沿江逆行所走的小径,凡是江岸陡悄的崖壁上,若悬若嵌,随处可见。自从富春江水电站建成之后,江水回=漫溢,千百年来纤夫跋涉的纤道,大都淹没于水中,就近寻之,也只剩这么一小段。

 

  水上有船行驶,岸上就有纤道。最早的纤道,是纤夫用两脚踩踏出来的,是带血的足迹的叠印。踩得多了,江岸悄壁间才现出羊肠仄径。

 

  在纤道上拉纤不仅辛苦,还极其危险。地方志载,兰江西岸那著名的石壁上那一段纤道的开拓,就是纤夫之死为起因。清代光绪以前,石壁上那一段纤道,狭窄如线,某次,纤夫背纤上滩,船重滩高水急,崩断纤绳,跌落石崖,连头颅都拦入项颈之中。严州府同了春咏险滩之诗中有云:“下滩容易上滩难,行舟到此心胆寒。十夫纤挽寸步进,滩声人声入云端。”面对这样的险滩恶道,没有虎劲、虎胆,敢攀峭崖,踩荒径,拖重船,背纤逆流而走!所以纤赍们把自己这个群伙,起了一个五个字的浑名:“神仙、老虎、狗。”这浑名中的“老虎”二字,就是这样来的。

 

  梅城大南门外的棋盘街,街道狭窄不长,茶店倒不少,这些茶店是纤夫们唱茶聊天等待招募的场所。凡有重载逆上兰江、徽港的货船,如果要寻找纤夫,只需进茶楼一声招呼,无论是春夏秋冬之季,风霜雨雪之时,纤夫们马上就手拎纤绳,肩扛铺盖,应声而行。他们自潮说:比呼狗还便当。“神仙、老虎、狗”中之“狗”,应该就是这个出处。转而思之,又不尽然。从更深处探索,似乎是与那说不完的辛酸悲苦有关。

 

  就说伤病吧!这是纤夫们的最怕。当然任何人都怕患病,都想方设法尽可能发送生产生活条件。但纤夫们打滚的恶劣环境,则是无可选择,不可避免的,因此他们比常人更容易得病。再说,如果有家眷,病时会有人端茶送水,殷勤料理。可收入极为低微的纤夫,大都是光棍一条,一旦病魔缠身,困状可想而知。病重者无处寄寓,只有在棋盘街关王庙等处的角落里,苦挨那末日黄昏。过完那最后一记得,纤友会将他连所卧的破草席一卷一捆,作一个“卷席筒”,送到城东桃花坞乱葬岗里安息。

 

  若背纤在外,途中得病,即是沿途乞讨也要回到严州,以便于祈求同伙的照料或收骸骨,不致于同野狗一般,倒毙于道。这也是“神仙、老虎、狗”中这“狗”字的一种铨释。

 

  “神仙、老虎、狗”,既然是纤夫们自己取的浑名,那么“神仙”是指他们生活中什么样的乐趣呢?是不是歌唱家演唱纤夫曲那样:妹妹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多美啊!这纤夫虽然大汗淋漓,但是肩背上的纤绳那一头却系着一个娇艳的妹妹,娇滴滴,荡悠悠,连着心,漾着情,该多浪漫有多浪漫。

 

  过去,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这些水上生涯的他们:这“神仙”有个什么样的说法?什么是他们的“神仙”之乐?有的答:拼了吃奶的劲,把载重货船拉上急滩之后,回到船上舒舒服服地抽上一袋烟;也有的说:船拉到兰溪,或是拉到了屯溪,领到工钱,在茶馆里喝喝茶,聊聊天。有一位讲得最平淡,还含有一点诗意:正在岸上拉船,忽然江上风来,不用背纤,特别是逢春秋晴日,躺在船头看看蓝天白云,或者闭上眼睛,懒懒地晒着那暖暖的太阳。我知道了,一袋烟,一杯茶,晒一会儿太阳,这就是纤夫们的“神仙”之乐。

 

  “食、色,性也!”纤夫们难道没有男欢女爱之求?我没有听说过他们缠绵的爱情之曲,那古铜色脸庞上刻着常常皱纹的纤老梦呓般地讲过年轻时一时兴起的欲求。然而无家无室,新安江上装饰一新的茭白船,他们不敢企登,只有在小南门贴城墙根,那一片杂乱无章的篷户区旁,寻找发泄。

 

  城墙根的逢屋,不少是用破旧船篷作屋顶的,屋既矮,檐更低,室极小,光线甚暗。篷户前的行道有如纤道,高低不平,且是断头路,少来人。纤夫们大约是嗅到旧船篷散发出来的气息,这气处诱引他们到这个冷落的地方来寻求“那个”。不晓得是什么缘故,他与她进行“那个”的时候,不在阴暗的篷屋里边,竟在户外的光天化日之下,这种公然的暴露,是在控诉老天的不公,是在羞辱那自以为两露群生的苍天,为什么把也属于它的子民,竟置于这样的境地!

 

  在小南门那个角落里,他们用一张破旧的竹席,两人圈困于中,再用绳子胡乱地在外边一绑,防席子散开,虽然头面露于外边,亦无顾忌。穿过小南门洞的行人,偶尔目光瞥见,作若有目未睹。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也不知是什么人,为之取名曰“站席筒”。

 

  纤夫生前的“站席筒”,与死后的“卷席筒”,这一站一卷,说不尽往日纤夫无限的辛酸、凄凉、悲苦。(罗嘉许)

 

 

责任编辑: 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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