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做全职正好整一年。

自把孩子当成事业以后，每天过着简单有规律的日子，洗洗晒晒，缝缝补补，也不算无聊，再加上身边这个小人精，天晓得这丫头到底有多麻烦。

她爸常说，丫头的脾性像我，一个模子。说我的性子太容易毛躁，同我脸上这张皮一样。我说，我小时候住的泥房，大概湿气太重，这张皮就是证据。我这是瞎说。但我小时候的确住的是泥房，那时候父母忙着一日三餐的生机，能把我们养活已是大幸，哪像现在的父母，为个把孩子愁这愁那，还教育不好。

上次带她回老家参加她堂叔的婚礼。孩子长这么大有些长辈第一次碰面，于是让她叫人。丫头这次倒给足我面子，我介绍一位她叫一声，要换作平时早跑开了。末了，在我身边蹲下，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么多爷爷奶奶大伯伯大妈妈，叫得我嘴巴都干了！”于是一阵哄堂大笑，其中一位开玩笑把手里的茶杯递给她让她喝口水继续叫，这下，孩子露性子了，谁也不理，把那颗小小的脑袋低下去，直低到裤裆里。

后来我问她，真把嘴巴叫干了？答：“这么多人叫都叫不灵清，烦不烦呢！”我没辙。

到了每个星期练字的时间，孩子会自己准备好纸笔，然后翻开规范字表等我教。我教了一遍，然后她跟着学，第一遍还好，第二遍就当我不存在了，小脑瓜喜欢开窍，往往是画字不是写，比如一个“口”字一步到位画成“0”。我努力监督，每提醒一次，孩子就改正一次。两秒钟以后，又是画字。我的性子上来了，指着她的小脑袋说：“你就真改不了？”她回答说：“我改了！”我一看，果真改了。等我压下火去，扭头一看，又改画了。

前两天，老师当面向我“控诉”孩子在幼儿园的“罪行”。最让老师无法忍受的是，上课不听，并且老师点了名后居然把衣帽上两根带子塞进耳朵里，老师怎么说她都装聋作哑，这一举动把老师气坏了。听到这些的时候我有些脸红，忙着检讨说回去好好教育。好在孩子过来把我往外拉，边走边说“老师再见”。算是帮我解了围。

大概是为了讨好我，她告诉我：“妈妈，老师弄错了，我不是塞着耳朵不听，我是一边听老师讲一边在听音乐！喏，你看，这不像听音乐吗？”原来她把两根绳子当作耳塞了。

看她在家表现不错就当这事过去了。收拾冰箱的时候，清理出一包过了保质期的面粉，随手扔进垃圾桶。在客厅骑自行车的孩子眼尖瞧见了跑来问：“妈妈。这是什么东西？”

“面粉，过期了。”

孩子一把抓出：“这么多，扔掉浪不浪费钱的呀！真是的，不好给我玩的!”语气像教训我不节约。说完，把一包面粉拿去了，我交待必须在卫生间玩。等我忙活好进了客厅，顿时头大，孩子跪在地上和着面团，整一个小白人。我抄起家伙，一根专门伺候她的竹条，粗着声：“叫你别在客厅玩，非得玩，没带耳朵？”就要下手。孩子一把跳起躲到对面桌子下，还小声委屈着：“就知道打。”

“嘴巴还老？”她一顶我更怒。

一看形势不对，小家伙不敢响了。然后两人就这样对持着，过了两三分钟，孩子把持不住开始挤眉弄眼，这脸上的白团也跟着起劲。我被她逗乐了，肚子老早笑得抽筋，却还得树威信。这大概被孩子洞察到了，于是，她用沾满面的手指指着我，说：“想笑又不敢笑，装什么装！笑呀，笑出来就好了。”

我被彻底击败了，“噗嗤”一声出口。孩子乐了，立马出了桌底，“笑了就好，笑了就不用打了，哈哈。”

真是生气也白搭，面对这屁大的孩子，你还能怎么样？

我这才开始认真思考我的“教育方针”：是培养纯洁呆傻的高雅女子还是培养聪明伶俐的世俗女孩？纯洁高雅可爱，但离了男人怕是活不下去；聪明而世俗，欠可爱，但生存能力和自立能力会很高强。能不能两者兼而得之？想破了头，也没有结果。

也许，小孩子的心如飘忽的云，不必太认真。只要相信连住泥房的自己都能进得了城，何况生在二十一世纪的她呢？

（张淑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