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点移交好所有的办公用品，再交出房门钥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退休了。第二天，我就与妻子赶到无锡，带上刚满四周岁的孙女羽迪作一次长途之旅。

我们从工业城市兰州开始，沿天水——西安——十堰——武汉——岳阳，再折返武汉，把羽迪送回无锡。

这次选择去天水，主要是想了却一个多年的夙愿：看看麦积山石窟。

中国有四大石窟，敦煌莫高窟、大同云冈、洛阳龙门，我都去过了。那天还下着绵绵的秋雨，山岚氤氲，天气有些阴冷。麦积山不愧为塞上小江南，站在景区门口放眼望去，满山松柏森森，翠竹摇曳。牌楼门楣上是郭沐若先生手书的“麦积山”三个大字。

我们打着伞，开始登山了。开凿于十六国后秦时代的麦积山，距今已有1600多年的历史，现存的194个窟龛就镶嵌在陡峭的石壁上。那些石雕泥胎佛像，有的张牙舞爪，有的慈眉善目，都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我们把这些传说用最简单的语言一一说给羽迪听，她睁大眼睛，不时转转眼珠子，看上去似懂非懂。

我们全是坐火车旅行的。九月中旬，正是旅游的淡季，车票很好买。每个城市住两晚，当天到达，先看市区风貌，第二天再逛主要景点，第三天待羽迪睡到自然醒，再移师到另一座城市。

到十堰当然是为了去世界文化遗产、中国道教第一山——武当山。

武当山方圆300多平方公里，全部游完得用两天的时间。我们在太子坡稍作停留，就直接上了中观景区，再由中观坐缆车去太和宫。羽迪一路走一路跳，嘴里还依依呀呀地唱着她的无字歌，煞是开心。

出金殿，山路显得十分地陡峭。十年前那场车祸种下的病根——髋关节开始隐隐作痛了。我气喘吁吁，有些力不从心。羽迪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汗珠，小脸蛋涨得像个红苹果。虽然两边有扶手，但上山的石蹬几乎呈90度！望着百米之遥的天柱峰顶，在我的旅游途中，平生第一次打退堂鼓了，只得无奈地对妻子说：“算了，往回走吧。”哪知，羽迪在一旁嘣出一句：

“爷爷，永不放弃！”

我惊愕、内疚、自责，望着捏紧小拳头的孙女，汗颜万分……是羽迪教会了我什么叫“功亏一篑”，什么叫“半途而废”。

上山的石蹬跨度太大，羽迪是爬不上去的。我和妻子，一个在前面背，一个在后面推，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驮上山顶。

无限风光在险峰。置身海拔1612米的峰顶，我们自然显得喜气洋洋，豪情万分。俯瞰四周，云海茫茫，只见远远近近若隐若现的武当七十二峰，凌耸九霄，宛如众星捧月，形成“万山来朝”之势……

我们还去“武当之巅”的石碑前留影，又给羽迪买了把平安锁，刻上她的名字，就锁在平台右边的第一根石柱上，并吩咐她好好记住了，下次跟爸妈来旅游，还能找到……

这次旅行，有件事还得说说。那天逛天水伏曦庙，给羽迪买了只飞船氢气球。在公园里玩玩还是可以的，绳子拽在手里，飘啊飘的。可要坐汽车火车就不太方便了，虽轻，但体积那么大，碰来碰去的，十分碍人。我们真的很后悔给她买这只球，一路上一直动员她：玩够了，扔了吧！四岁的童心，哪里舍得扔啊！

就这样，磨磨蹭蹭地到了西安。中午吃韩国烧烤时，我故意绑在窗台上，让它飘在窗外。用餐完毕，刚下楼，餐厅小姑娘十分敬业，噔噔噔追下楼来：小朋友，飞船都不要了？弄得我俩哭笑不得。坐公交车去火车站，刚上车，师傅铁面无私地发话了：是氢气球吗？不能带上车啊！这下我们总算找到理由了。一下车，就跟她讲氢气是危险品，是禁止带上车的。也许是我们逼得太紧了，羽迪终于艰难地决定：放弃这只飞船！在火车站的广场，恋恋不舍地把它送给了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她拖着红色的米老鼠滚轮包，向检票口走去，自言自语地冒出一句：“嘿，这下我也轻松多了！”

我与妻子相视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十五天后的晚上8点30分，“和偕号”俏声无息地滑进无锡站。儿子和媳妇准时开车来接站了。车子刚进市区，扑面而来的是辉煌的灯火和熟悉的街道，羽迪朝窗外激动地喊了一声：“啊，无锡，我回来了！”

我真为孙女的丰富语汇而感动，马上说：“小羽，这次我们由西往东跑，明年春天，爷爷奶奶再来接你，我们由北往南跑，从北京出发！”我心里清楚，由南往北跑的线路完全可以放弃，因为，那迷人美丽的海南三亚，她已经去过四次了。（吴育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