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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炝炉子
2012-03-08 15:53

十岁以前我跟着母亲在她任教的乡村小学里生活着。教室是一间旧祠堂改建的,东南角用木板隔开一个四方小间,算是卧室,西北角则用砖块搭了一个简易锅灶,每天早晚,母亲便在那个灶台上升起四处奔突的炊烟。这灶台也不知是哪个马大哈搭的,除了烟囱不通,熏得人直流眼泪,竟然只有一个灶洞,煮了米饭就不能炒菜,幸好母亲还有一只锅炝炉子。

锅炝炉子就是黄泥小炭炉,半尺高,下有炉洞,中间隔以蜂窝型的炉眼,仰天敞着炉口,笨拙又憨厚的样子。

锅炝炉子以灶塘里烧出的火煤为燃料,添进几块结实的木炭,把汤钵或火锅坐上去。别看锅炝炉子体形小,煮汤炖菜的功夫一点也不亚于土灶。

母亲的锅炝炉子有一些年头了,炉身已裂开好几道缝,若不是有一圈铁丝紧箍着,早就七零八落了。母亲用这只锅炝炉子煮饭,抓几把米在一只白铝锅里,淘净了,加水,坐到已冒出火星的炉口上,递给我一把小蒲扇,吩咐我对着炉洞扇风,让黑黑的木炭窜起火苗来。我很喜欢母亲交与的这项工作——不,这不是工作,而是很有意思的游戏,是我与炭火玩的火焰游戏。那些火焰很听我的指挥呢,我用力扇风的时候,它们就爆出火花,呼地窜出长长的火舌,几乎要把白铝锅给吞下去,而当我停止扇风时,火舌就不见了,缩回炭心,仿佛一个有魔法的妖怪躲进山洞。等白铝锅的锅盖被热汽顶得噗噗直响时,母亲一把夺走了我手里的蒲扇,“好了好了,不要扇了,再扇锅底就要焦了。”

下过霜以后,母亲会用锅炝炉子炖萝卜汤给我喝。这时候的萝卜是甜的,不用去皮,洗净了切成片,加水,煮开后再加盐,加米汤,任它慢慢地炖着。锅炝炉子擅长的就是慢功,细火苗在炭心里静止般地燃烧着,不动声色地舔着锅底——时间长着呢,日子长着呢,只要那炭火不灭,就不用着急什么。等萝卜汤炖得如同牛奶一般浓稠时,母亲便用碗舀起,让我喝。“多喝萝卜汤,冬天就不会感冒了。”

母亲也用锅炝炉子熬过一些古怪的草叶树根。一只陶罐坐在炉子上,黑沉沉的,闷声不响,那炭火看起来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覆着一层灰,灰越来越厚,看不见一点火星子了,这时母亲会把酱黑的汤汁倒进碗里,我闻着那复杂的气味,有些害怕,母亲怎么了?怎么会一口一口喝下那样难闻的东西?手颤抖着,脸色又那么苍白?

是在我读初中的时候,母亲的锅炝炉子离开了那个旧祠堂,回到了自己家的房子里。这房子是父亲和母亲把老屋拆掉后新筑的,有前院后院,后院里有柴棚、鸡舍、甚至还有一口很甜的水井。父亲请砖匠在厨房里筑起有三个灶洞的吸风灶,烧水、煮饭、炒菜,互不耽误。

每天放学我丢下书包就进了厨房,在母亲回家前先把煮饭的灶洞烧起来——一把引火的细竹丝点着放在灶塘心里,架上几根细柴,等细柴烧着了再架上劈柴。灶塘里的火苗真旺啊,嗖嗖地舔着锅底,有几只势头很猛的火苗甚至要窜出灶洞,然而在接近洞口时却被一股风力吸住了,牵进烟囱。很快,吐尽火苗的劈柴变成了火煤,红艳艳的,灶台下的我把一只火铲伸进灶塘,将火煤铲出,运送到锅炝炉子那张总是仰天敞开的大嘴里。(项丽敏)

责任编辑: 黄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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