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江上游有一段江流湍急，地势险要，山峰连绵七十华里，叫七里泷的山峡，山峡的出口处左边，有一块二千多亩的开阔地，这片开阔地紧连着下二都、宋村山、下钱三个村庄，地方处于浙西严州府的东面，属建德县三都区管辖。1937 年上半年，国民党航空委员会在这片开阔地上建有一个秘密的抗日机场。1937年8月13日，日军大举进攻上海，日本人担心杭州笕桥机场的飞机起飞对他们不利，派出他们的王牌飞行队木更津航空队9架飞机，飞赴笕桥机场上空，企图一举将国民党空军的飞机摧毁，国民党空军第四航空大队在队长高志航的带领下，从这个秘密机场起飞、加油，升空迎战，击落日军九六式轰炸机、战斗机6架，自己无一损伤。这一胜利的消息震惊了世界，国民政府决定将8月14日定为空军节。1937年12月24日，杭州沦陷，这个秘密抗日机场也随之失去作用而废弃。

这个秘密抗日机场所创造的短暂辉煌被永远写进了中国空军抗日史册。

一

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帝国主义把中国变成他们殖民地的野心越来越大，步子也越来越快。1934年1月，日本关东军司令部作出了一个秘密决定：摧毁中国境内的一切机场，掌握中国的制空权。

于是关东军司令部一方面派出许多特务，对中国的机场暗中进行侦察、破坏，一方面对中国的机场进行狂轰滥炸，企图消灭中国弱小的空军。

国民政府知道了日本关东军的阴谋，于1934年3月成立了航空委员会，宋美龄为秘书长。国民政府一方面让宋哲元与日本人签订《华北航空协定》，以阻止日本飞机对华北华东地区的狂轰滥炸，另一方面向美国购买了霍克二型、三型、波音-281型、雪莱克A-12型攻击机和极少的马丁-139WC型轰炸机武装自己，准备与日本空军对战。直到“八一四”空战前，国民政府有9个飞行大队，5个独立中队，装备各型飞机296架，不及日军飞机的九分之一，而且其性能相差甚远。

处在杭州市东郊的笕桥机场是中国空军飞机数量最多，性能最先进，中国境内最重要的机场，编制是航空第四大队，大队长为高志航。

日本人对笕桥机场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派出了日本的王牌航空队木更津航空队对笕桥机场进行狂轰滥炸，炸了好多次，但是笕桥机场的防空火力强，隐蔽好，始终炸不掉。于是日本人暗中又派了特务，乘着黑夜，偷偷潜入笕桥机场，一举烧毁了16架飞机。

航空委员会知道笕桥机场的目标太大，日本关东军司令部绝不会放过，中国空军的飞机每一架得来都十分不易，一定得保存自己的实力。1934年9月，中国的“空军之母”宋美龄命令航空委员会主任周至柔和浙江省政府主席黄绍竑，在笕桥机场附近选择一个地方，修建一个秘密机场，以备日后飞机临时起降、加油、疏散。

二

航空委员会立即派出勘察人员，在笕桥机场附近地方进行了勘察。他们到了萧山、临安、富阳、桐庐等地，经过勘察，没有一块地方适合建秘密机场，当他们乘着小汽艇沿江而上，穿过七里泷，来到下二都，立即被这个地方的地形吸引住了：此处四周高山，紧靠江边，真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在这里建秘密机场，至少有三个有利条件：一是利用恒风方向（经常刮东风偏北），有利于飞机起降；二是四周高山，不通汽车，消息不易外泄，便于隐蔽；三是全是土方，便于施工，取高补低，填平压实就行，省工省时。勘察人员进行了设计，画了图纸，向航空委员会作了汇报，航空委员会立即批准，派了时在航空委员会工作的朱鸿道为下二都航空站站长，驻建德县负责监修，全部工程由建德县政府建设科的陈工程师负责。工程于1934年10月开工。建德县政府动员了各个乡镇十余万民工修建机场。我父亲也曾参加过当年的机场修建工作，每天好像只有二升米的工钱。大家用锄头挖，畚箕挑，石鼓子碾压，没有一点机械作业。办公室借用付发荣、付发奎家的民房，以及机场附近的一座破庙作仓库，从杭州运来的航空油就存放在庙里。航空站编制有站长、事务员、司书、机械士、信号士、场兵二十余人，还有一个排的士兵担任机场警卫。场兵七八个，主要担任机场的维护工作，招的都是建德人，下二都就招了三人，青年农民张炳生就是其中之一。经过二年时间的努力，到1936年10月，硬是建成了一个东西向，长约一千五百米左右的土质机场。机场没有信号灯，就用白布拉成“T”字型符号。

机场建成后，使用验收那天，机场附近的老百姓扶老携幼，纷纷赶来看热闹。我父母亲与其他人一样，从十里以外的马宅村起了个大早，走到了下二都村，站在一个土坡上看。笕桥机场派来了一架“可塞”战斗机，成功地降落在机场上，人们立即欢呼起来。这些山里人，不要说汽车没有看见过，有的人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如今见到了像鸟一样会飞的飞机，奇怪得了不得了。

1937年，笕桥机场就陆陆续续地把飞机转移到了下二都秘密机场隐蔽起来。

三

1937年8月13日，日军大举进攻上海，当日下午14时，中国航空委员会发布《空军作战命令第一号》，命令中国空军投入战斗。高志航于当日下午率领他的第四大队飞到上海的上空，阻拦日机对上海吴淞口的轰炸，但未发生激烈的空战。

8月14日，日本空军木更津航队率领9架轰炸机与战斗机，准备对笕桥机场进行轰炸。因为日军知道，不把笕桥机场的中国空军摧毁，就不能顺利占领上海。木更津曾经率领他的航队与美国空军进行过多次空战，击落过多架美国飞机，被日本空军誉为“王牌”航队。木更津根本不把没有飞行经验和实战经验，飞机的性又能远远不及日机的中国空军放在眼里。12时左右，木更津航队飞到了笕桥机场的上空，他们正在傲慢地寻找中国空军和准备对笕桥机场进行轰炸的时候，高志航接到命令，率领他的战友们，从下二都秘密机场升空27架飞机（还有少量从周家口秘密机场升空），两分钟就到了笕桥机场的上空。木更津还在“空中漫步”，高志航一马当先，迎着一架日机猛扑上去。日机也毫不示弱，迎头冲来，眼看两架飞机就要相撞，胆寒的日军赶忙躲避，就在这一瞬间，高志航咬住了敌机的尾巴，射出了复仇的子弹。敌机应声爆炸，变成一团火球坠落下去。中国的飞行员见他们的队长这么勇猛，一下子信心倍增，很快与日机混战成一团。日军飞行员一看，中国的飞行员哪里是在空战，简直是在“空中拼刺刀”，一时手忙脚乱，慌忙应战。由于下二都秘密抗日机场离笕桥机场上空近，飞机回机场加油来得快，升空也快，一直战到下午15时40分，日军飞机先后被击落6架，剩下的3架一看形势不对，仓皇逃窜，中国空军无一伤亡。中国空军首战告捷。

胜利的消息传到南京，宋美龄非常高兴，连忙告诉了蒋介石，并发表了鼓励中国空军的讲话。航空委员会主任周至柔还带了外国记者去察看日机残骸，各大城市燃放烟花爆竹，进行庆祝。世界的各大报纸和通讯社以最快的速度报道了此次空战，纷纷称赞中国空军的英勇壮举。

8月15日、16日、17日、19日连续四天，中国空军受到了“8·14”空战辉煌战绩的鼓舞，纷纷主动出击，共击落日机34架，炸毁上海日军司令部，炸沉日军巡洋舰一艘，这其中，许多战机，是从下二都秘密抗日机场起飞的。

为纪念“8·14”辉煌的战绩，1939年9月，国民政府正式决定将8月14日定为中国空军节。

“8·14”空战，奠定了下二都抗日秘密机场在中国空军抗战史上的历史地位。

四

1937年11月12日，历时三个多月的吴淞抗战结束，猖狂的日本军队向南京和杭嘉湖地区发动了进攻，11月21日，空军英雄高志航牺牲在日机的轰炸下。

浙江省和江苏省的形势紧张起来，航空委员会决定到大西南及中原腹地建立秘密抗日机场，朱鸿道去了河南省的宫县筹建秘密机场，下二都秘密抗日航空站站长由新来的夏振扬代替。

日军的进攻速度很快，日军知道笕桥机场附近一定有秘密机场，便派飞机沿富春江上空不断进行侦察。日军飞机飞得很低，有一次，日机在兰溪上空超低空飞行，惹恼了一个国民党士兵，他很气愤，用步枪朝飞机开了一枪，不料把飞机打伤了，飞机飞不回日军的基地，迫降在离下二都机场不远的东关对面的沙洲地上，飞行员也当了建德县政府抗日自卫队的俘虏。

航空委员会知道下二都秘密抗日机场难以保住，于是命令飞机场的飞机逐渐转移到安全的机场。1937年12月24日，杭州沦陷。骄横的日军不久就要溯富春江而上，布下二都机场的飞机已经转移完毕，航空委员会命令下二都航空站人员撤到湖南省芷江机场，后来又撤到了贵州省息烽机场，场兵张炳生也回到了下二都村老家。(金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