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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苍天再借五百年
2014-07-28 14:41

汉塞秦关气自雄,书生失意走西戎。

十年饮水天山雪,万里闻声戈壁风。

岂料血飞鸿鹄路,更惊火卷宙斯宫。

楼兰浩劫如何去,一片黄沙愁碧空。

—— 骆迅夫

六月十四日夜子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其时我刚熄灯卧榻未久,正欲借窗外的明月托我一个圆熟的清梦。然而这铃声却使我心生不祥之感:无事,断无如此无聊之人夜间扰之;好事,大可翌日告知。电话是周先生打来的,他是我的长辈诗友,一年到头也就三两个电话而已。正因为是他的夜半来电,终印证了我心中的不祥:骆迅夫先生已然殒逝,享年七十有四。

或许是因为其家属不愿打扰我们这班诗友,又或许是觉得先生实在平凡得很,他的死,就如天上的流星那么转瞬即逝,自不必大张声势,致使我们得知他的死讯,竟然已是四天后的事了。然而,在知道他的人的心中,他就像一棵盘根的大树那样令人膜拜,又像一座崔嵬的高山那样令人景仰。

先生是一位诗人,秉承了先祖唐代著名诗人骆宾王的遗风。他存世的诗作,无非是那寥寥五十余首而已;但仅凭这五十余首杰作,已然奠定其在严陵诗坛无可撼动的最高历史地位。只一句“十年饮水天山雪,万里闻声戈壁风”,就已使吾等黄口小儿噤若寒蝉。

我与先生的交往,起先全凭鸿雁传书。那是十四五年前,先生正在新疆谋生,但他的声名,早已从吟友口中熟知。作为晚辈后学,我时常将习作寄往雪域,期许得到这位未曾谋面的高人的指点。先生的每封回函,笔迹工整清晰,言语恳切真诚,字字饱含着一位老者对后辈的关爱和奖掖。这其中尤令我十分感动的是,我将拙著《李频诗集编年笺注》自印稿寄与他,请其指谬匡正,先生不顾年事已高,展笺逐首逐字地批阅斧正,足足写了十九页横格稿纸,令我感喟不已。从新疆归来后,我与先生得以相见,自此过从甚密,结为忘年之交。先生清癯儒雅,虽行动迟缓,然目光有神,思维敏捷。吟友们雅集之时,先生最是少言寡语,只是独自抽烟静听,时而干咳两声(其时已显气管炎的沉疴);待众人争论稍顿,先生始显精神,声若洪钟,言语犀利,一针见血,众人自是臣服。

先生的身世,说起来是一部传奇。他在读高中时,门门功课几乎总是满分,入大学深造,理当是手到擒来,犹如探囊取物一般。高考前,有同学报考中国美院,先生对其略表质疑,以为未必能被录取。旁人戏道:你考也未必能行。或许是当年正血气方刚,胸中一股不服输的激情在涌动,先生竟然一时意气用事,报考了美院。结果还真被录取了。赌气毕竟是赌气,先生的志向实不在美术,以致后来要求转校,因种种原因未果,索性回乡当了民办教师,一代天才就此埋没。在执教乡里期间,业绩自是不凡,他干什么事都是无比出色。县里召开经验交流会,先生起初一言不发,只在小小的火柴盒背面略拟提纲,待到他发言,竟洋洋洒洒高论两小时而未歇,令座中惊叹不已。后因故搁置教鞭,远赴西域,做起卖豆腐的生意。在天山雪域谋生的前后十余年里,那种艰辛困苦,是无法与常人所道的:起早贪黑是常年累月的事,而送豆腐至买家,却也非同寻常。西域地广人稀,气候无常,欲顺利送达,全凭天意。有次,先生脚踏三轮车,载着一车豆腐送往买家。半途天色剧变,风沙骤起,先生顶着狂风行进在崎岖的路上。风刮得先生睁不开双眼,每踏一脚,都要使出浑身的气力。但他生来就是一名斗士,即便与天斗,亦能挺身而出。他硬是迎着风沙,艰难地前行,毫不退缩。待风沙渐止,先生已是疲惫不堪;因连日起早贪黑,加上体力极度透支,竟昏昏然边骑着车边打起盹来。此时,一块巨石横亘路中,先生惺忪着双眼,一时没有注意,一边的后轮撞上巨石,人与车顿时侧翻在地,满车的豆腐也成了“和稀泥”。无奈之下,只好返程重送。

先生在弥留之际,将其所著《近体诗格律正名》书稿交付与我,嘱我联系出版社,以完成其未了之心愿。

而今,先生长逝已有月余,书稿也在积极争取出版之中。但不论出版成功与否,先生是无法得见了。作为生者,自当为逝者竭力圆其毕生的心愿,使其在九泉之下聊以宽慰。先生“四七”祭祀的那天,阴云密布,天蔼沉沉,我等先生生前好友,去先生的墓地拜祭。拜祭之后,有二吟友即兴口占,作诗以悼先生。吟时霎然骤雨滂沱,吟毕雨停。我平日自是不信上天感应之类的迷信,但身临其境,不由地使我感叹:英才陨逝,天也泪落。

“向苍天再借五百年”,是先生生前的心语,表达了因心力不济,无法完结未尽事业的无奈和遗憾。好在身埋碧水青山之间,朝饮薤露,暮餐夕霞,亦无尘嚣缧绁,可日日吟山诵水,作得个悠闲自在的山水诗人,也算是其逝后的一点福份吧。(方韦)

责任编辑: 周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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