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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解放一江山岛战斗
2014-08-03 18:13

1955年1月18日,在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浙东沿海岛屿的海战史上,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这一天,中国人民解放军海、陆、空三军在张爱萍司令员的指挥下,协调一致、配合默契,协同渡海作战,以雷霆万钧之力、排山倒海之势,一举解放了一江山岛。不久后,大陈本岛及渔山、南麂山之敌连夜撤逃,我军不战而取大陈岛,取得了浙江全境的最后解放。

我有幸参加了解放一江山岛的战斗。当时,我担任海军东海舰队第六舰队“沈阳”号护卫舰的前主炮瞄准手,执行舰长命令,近距离向一江山岛敌人防御工事和敌炮阵地射击,支援陆军登陆作战。我在此役中由于命中率高荣立战功。这一经历,对我后来的成长和人生,产生重大影响。一江山岛的解放,距今已有六十年,一个甲子过去,当年战斗之激烈,三军将士之英勇顽强,至今仍历历在目。

一江山岛位于浙江东部沿海,椒江口外,台州列岛北部,距我国海岸131海里,距上、下大陈岛7.5海里。该岛分南一江、北一江两岛,山势陡峻,山脊狭窄,岸壁坡度一般在40度以上,面积约1.4平方公里。

1953年7月,朝鲜停战后,美国不甘心失败,与国民党签订了《共同防御条约》,把浙江、福建沿海岛屿都划入其“协防”范围。在美国的支持下,据守在浙江近海的大陈、披山、一江山等岛的国民党军,不断对沿海地区进行海、空袭扰,封锁航道,破坏渔业生产和海上交通。一江山岛是大陈岛的门户,驻有国民党军一江山地区司令部、突击第四大队四中队等部近1100人。在美国的协助下,这里长期设防,构筑永久性、半永久性碉堡、堑壕,配置4层火力网,并设置了铁丝网、地雷等副防御设施,声称该岛为“钢铁堡垒”,工事坚固,易守难攻。

为打击美国和国民党当局的协防阴谋,锻炼和提高陆、海、空军联合登陆作战能力,解放沿海岛屿,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决定,由华东军区部队组织陆、海、空军部队协同作战,解放一江山岛。

一江山岛战役,是解放东南沿海岛屿的关键之战。我是一名海军战士,有机会参加解放一江山岛战斗,异常兴奋,摩拳擦掌,充满期待。

1950年12月,我响应祖国抗美援朝号召,从严州中学参军入伍,没能到向往的抗美援朝前线,被分配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海军联校火炮系学习。1952年毕业后,被分配到“沈阳”号护卫舰上,当了一名前主炮瞄准手。经过两年多的政治学习和海上军事训练,我克服了晕船、体力小等困难,掌握了在风浪情况下、军舰摇摆时如何瞄得准、打得准的要领和相关军事技术,得到了领导和同志们的信任,并多次获得嘉奖鼓励。在参加解放一江山岛战斗之前,我曾参加过东矶列岛保卫战。那次战斗使我得到了实战锻炼。

1954年下半年,“沈阳”号护卫舰前后主炮瞄准手中,有3人因工作需要被调往北海舰队,老瞄准手只剩我一人。一天,“沈阳”号舰长费庆令对我说:“小陈,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舰上的新瞄准手培养的像你一样,瞄得准,打得准。”我问:“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战斗任务?”他笑而不答。我想,可能要去解放什么岛屿了,一定要做好准备。虽然,一个好的主炮瞄准手从学习、熟练、到准确,需要两三年时间。在风浪中摇摆的情况下,操纵舰艇火炮瞄准,没有过硬的本领是打不准的。但舰长说“最短时间”,就意味着只有几个月。我抓紧时间,指导新瞄准手学习对固定目标和移动目标的瞄准要领和技术,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和几次实弹演习,他们进步很快,我的技术水平也得到了进一步提高。

1955年1月16日,前线指挥部下达战斗命令,以护卫舰“南昌”“济南”“沈阳”“武昌”四艘,炮舰两艘组成战役掩护队,主要任务是火力支援登陆部队登陆,以积极行动协同空军、岸炮,配合鱼雷艇阻歼增援和进扰的敌舰,保证登陆战斗,巩固防御安全。

四艘护卫舰组成两个战术分队,“沈阳”“武昌”两舰为第二战术分队,“沈阳”舰上设预备指挥所,任务是直接瞄准射击摧毁北江乐清礁敌人岸边水际线以上阵地、地堡工事及火力点,掩护登陆,负责对岸上进行火力支援。任务明确后,我们“沈阳”舰和其他舰一起进行各项准备,补给油料、弹药,将主副弹药库和炮位上的弹药箱装得满满当当。采买各种主副食品,补充淡水,只待一声令下,立即出动。

1月17日夜晚,在焦急与兴奋的等待中,23点,费舰长下令起锚,“沈阳”舰悄悄离开定海港南下,经过石浦以东海域驶向战区就位点。因夜间航行,实行灯火管制,大家即紧张又兴奋,想象着战斗的紧张和激烈,想象着如何打得准、打得狠,想象着登陆成功、战斗胜利的喜悦。

“沈阳”舰原是接受日本战败投降后赔偿的护卫舰,曾被国民党命名为“黄安”号,1949年2月12日,在国民党海军中第一艘起义,也是人民海军的第一艘军舰。起义后,安装了雷达、航海设备、作战武器及指挥仪器,动力为内燃机,机动性好,战斗力强。舰长费庆令,原是第四野战军38军步兵连长,参加过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多次立过战功,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又到苏联海军学习过,我们对他非常尊敬,非常信任。他平易近人,指挥坚决果断,有他指挥我们参战,我们信心十足。我们当时的口号是“以陆军的胜利为胜利”。

1月18日凌晨,我们驶入头门山海域,隐避待机。早晨8点,全舰官兵在后甲板集合。舰长费庆令宣布:“我舰奉上级命令,参加一江山岛战役。这是我人民解放军首次三军联合作战,我舰担任火力支援陆军部队登陆,解放一江山岛。”他号召全舰官兵坚决服从命令听指挥,坚守各自战斗岗位,英勇果敢进行战斗,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防碍战斗,争取在战斗中立功。全舰官兵一致表示,坚决完成任务。

与此同时,空军首先拉开战幕。4个轰炸机大队和3个强击机大队共184架战机,分别从6个机场飞向战区,实施第一次航空火力准备,将120多吨炸弹投到一江山岛和大陈岛,顿时两岛火光四起,烈焰腾空,彻底炸毁了敌军的通讯系统,切断了两岛守敌与台湾的联络。紧接着,上午9点,我海岸炮兵群278门火炮和火箭炮实施第一次火炮准备,经过7次间隙射击和5 次急袭射击,12000多发炮弹落在一江山岛,炸得一江山岛山崩地裂,摧毁了守敌许多火力点和防御工事,给登陆部队开辟了攻坚道路。12点15分,登陆部队3700多名官兵分乘138艘登陆艇,由头门山锚地起航,组成双纵队向一江山岛进发。

海军30多艘护卫舰和护卫艇组成战斗编队,作为开路先锋,分别从登陆艇编队两侧疾驰而过,为登陆部队保驾护航,空军50多架飞机进行掩护。海上各种舰艇劈波斩浪,声势浩荡,相当壮观。13点22分,“沈阳”舰运动进入预定发射阵位,13点25分,“沈阳”舰转向180度,距离目标20链,舰长下令前后主炮向敌乐清礁阵地目标射击。

经海军舰炮、空军和炮兵火力打击后,敌前沿突出工事大部分被摧毁,敌有生力量被压制,通讯联络中断,指挥陷于瘫痪。但是,坑道、暗堡和残存火力点还很多,影响登陆部队前进。我们当时主要是对这些火力点实施打击,保证陆军登陆和登陆后断续前进。

14点29分,首批登陆部队率先在乐清礁、北山湾一带抢滩登陆成功,随后攻击前进,其他登陆部队也先后抢滩登陆。当登陆部队遭遇守敌多个暗堡火力点时,前进受阻。舰长命令,“目标,敌火力点,开炮!”我们立即准确射击,一发又一发击中目标。看到我们的炮火压制了敌人的火力,登陆部队的红旗不断前进,我们非常激动。14点36分,“沈阳”舰中弹,一名雷达班长当场牺牲,战斗十分惨烈。全舰官兵表示,坚决消灭敌炮阵地,为战友报仇。随即,在大队枪炮业务长指挥下,前后主炮转移火力,向敌炮阵地一个连发,击中目标。由于前后主炮瞄准手和雷达手在战斗中表现突出,费舰长在指挥台上宣布记功,对大家鼓舞很大。登陆部队继续前进,“沈阳”舰将火炮实行延伸射击,为登陆部队扫清前进障碍,向纵深进攻。费舰长从望远镜中看到登陆部队前锋的红旗进击到半山腰时受阻,不能前进,又命令前后主炮向敌山腰中的防御工事射击,前后主炮越战越勇,只一个齐放,就将其摧毁,登陆部队官兵又举起红旗,继续杀向主峰。15点零5分,登陆部队攻占全岛,击毙、俘获一江山岛守军1100余人,红旗插上一江山岛顶峰203高地。至此,一江山岛解放。

在整个战斗中,“沈阳”舰发射100毫米炮弹236发,37毫米炮弹154发,出色完成任务。16时08分,沈阳”舰奉命撤出战区,返航。

1月19日上午9点,沈阳”舰靠上定海码头,受到舟山基地首长、舟山地委领导和数千名群众的热烈欢迎。因“沈阳”舰在战斗中中弹,上级命令立即驶往上海紧急修理,尽快回到浙东前线,参加解放大陈岛战斗。当舰修好返回时,得知驻守在上、下大陈岛的国民党军,已在美国海、空军掩护下,撤逃到台湾了。

“沈阳”舰在解放一江山岛战斗中,表现突出,勇敢地抵近射击,做到上级指挥到哪里就打到哪里;军事技术过硬,多次击中摧毁乐清礁上敌暗堡工事,为登陆部队抢滩登陆、加快前进步伐创造条件,受到前线总指挥部嘉奖。前主炮班除战时已获集体三等功外,又有包括我在内的多人立功。

参加这次战斗时间不长,前后仅仅一整天,但其中的紧张和兴奋,让战友们久久不能平静。指挥员的坚定沉着,战友们的密切配合,我也充分发挥了应有的军事技术。随后不久,上级根据工作需要,把我调到新型护卫舰“衡阳”号上,担任枪炮军士长、枪炮长,后来,又经组织推荐考入海军大连水面舰艇学院学习深造。命运的安排,让我在大连,遇到了我人生中的另一半,一个沈阳部队的沈阳姑娘——我的爱人关毅。我们1965年结婚,至今已是金婚。

一江山岛解放距今已有六十年,我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变成了八旬老人。但是,那场辉煌的战斗使我终生难忘。我把它记录下来,留作珍贵的历史纪念。

(陈若伟)

责任编辑: 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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