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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门前水西流
2015-02-03 14:19

□ 郑祝明

我曾在《退休感言》中说过:昨日还牛,谁说人生无再少!今朝才信,门前流水不能西。不服不行,这是命数,谁都在劫难逃。说来也怪,我都年近七旬了,愣然发现,生我养我的老家荷畈桥村,村前的这条小溪,竟然是自东向西走的,我从未关注并琢磨过它。

人生一路走来,未被关注并琢磨过的事和物,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近来,我从陪伴暮年老父亲的日日夜夜中感悟了很多。

作为一辈子生活在山村的农民,九十三岁高寿的父亲,可算得上是个人物,我已将他的生平列传入谱,郑氏后裔,是会世代崇敬的。可是,他目前的形象,已与昔日的光辉判若两人,让人很难统一并粘贴到一起:五年前脑梗,留下了后遗症,一年前失去了语言功能,半年前右腿和右手瘫痪,大脑萎缩逐渐严重。面前的他,目光混浊、呆滞,神情木然、死板,口涎、涕泪不能自已,大小便不时失禁。尤其让人不能接受的,还是他的臭脾气:吹毛求疵,一意孤行,暴躁易怒,反复无常。他看到一只苍蝇停在门上,会用拐杖去打。看见窗帘有点小缝,会在夜半大声呼嚎。拒绝别人为他洗脚,不让人往他嘴里喂饭。你为他接屎接尿,半天就是不配合,当你刚移去屎盆尿瓶,他就拉在了自己身上。白天,要让人推着轮椅,陪他村里村外,上坡下坡不停地转。傍晚四点钟左右,他就要闹着睡觉。整夜,除了三番五次为他接屎接尿,还得忍受他的鼾声和喊声轮番作闹,让你无法安然入睡。最让你心瘆得慌的,还是他夜间梦中的哭泣……

搜索我的历史记忆,父亲的哭泣和粗暴,在我心里有两个“镜头”:在我十二岁那年深秋的一天晚上,回娘家养病的三十六岁的姑姑,病危将咽气时,父亲不断口对口地给她做人工呼吸,力图将他的妹妹从死神手中拖回人间。当他无奈地放弃时,发现我的姑夫正在餐桌前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父亲走上前去,举起右手,给了他一记耳光:“人都要断气了,你还有本事吃得下饭!”无情的耳光,打醒了姑夫,只见姑夫当即跪倒在姑姑面前哭嚎。

1991年除夕前四天,母亲出殡的清晨,当全村百余亲眷、邻居,送母亲灵柩上山后,从未在人前落过一滴泪的父亲,一人躲在床上,以被蒙头,放声恸哭。据当时在家的大厨师傅说,那哭声真叫人害怕,是真正的撕心裂肺啊!

陪护着而今的老父,为的是尽孝,尽孝的动力来自哪里?来之于知恩图报的人性。因为我的血肉之躯,我的情感灵魂,是父母给的;我的知识才干,我的道路前程,是父母供的。

都说“子欲孝而亲不在”是人间最遗憾的事。暮年的父老,风烛残年,来日无多,能给子女一个尽心的机会,这也是一种恩赐。老人健康,生活能自理时,子女尽孝都不太难,唯有在他生活不能自理,且神智痴呆失能时,子女尽孝才显得真,生命才有厚度。

老家山村的山上,有一种鸟,名为“啼血杜鹃”。每当暮春初夏,公鸟母鸟轮班孵蛋,当雏鸟快孵化出壳时,公鸟母鸟先后死在窝里,躯体腐烂成蛆,雏鸟靠蛆养育。当雏鸟长大后,就开始啼叫,那一声声凄凉哀婉的悲鸣,翻译出来,就是“爹娘魂归,爹娘魂归”。

老父坐着轮椅,我推着他,慢慢地沿着村前溪边的小路前行。我的思绪,伴着涓涓的溪水,缓缓地向西流去……

 

责任编辑: 景伟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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