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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之外
2015-09-15 12:31

早上醒来,还不愿起床,闭着眼睛听江边埠头上棒槌嘭嘭响,听楼下菜场隐隐传来的人声,听窗外叽叽喳喳的鸟语。

有时从楼下会冒出几声尖锐的女声或者高昂的男声互相对抗。人们吵架的分贝总是要高出说话的分贝,好像不从声音上压倒对方就根本不能算是吵架。隔几天还会有从音响设备里传来的歌声,高高飘扬在楼房的前后左右,有时是郑智化的,有时是闽南歌,或凄惨或励志。歌者的那种嗓音很特别,我几乎想象得到,等会下楼去上班的时候,会经过那个载着音响的发出“咕噜咕噜”响的小推车,旁边是几乎跟小推车一般高的男子,有着让人难以想象难以描述的残疾。而我,大抵是低头匆匆而过。

这些就是每天早上从梦中醒来后最先感受到的生活温度,就像一个设定好的背景,每天醒来,它就在那,从不欺骗我。每天的生活,就在这种有规律的秩序中开始。

不过,在这样的早晨,我忽然想起这种秩序中的某个音符,好像已经消失很久了。

一个老头,在去年夏天或者更早之前,每天早上喊着“一二三——四”从江边走过。那是晨练的口号,声音嘶哑,但还有些中气十足的味道,否则我也不会大清早从顶楼这样清晰地听得分明。都不记得是我刚好醒来的时候他从楼下走过,还是从他的口号声中醒来,反正在他渐去渐远的声音中,我才慢吞吞地起床。时间久了便成了习惯,有时早晨这个点没听到口号声,反而会在心里嘀咕一阵,不知老头今天怎么了。等到第二天,熟悉的“一二三——四”又响起的时候,我便安心地呆在床上,等到声音消减了,才起床梳洗。偶然有几次我起早了,从江边恰好迎上这个喊口号的老头,只见他身材高大有点微微的驼,头发花白,穿着背心短裤,60多还是70多的样子。

可是,今年的整个夏天我都没有听到他的口号。他好像彻底消失在惯常的背景中。每一种看似韧性的生活秩序,经常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疏漏,就像路边那个准时出现的早餐摊点,偶然也有某一天没有出摊的状况。还有那个戴着墨镜穿着迷彩服的高个女人,经常雄赳赳地站在桥头的路口,对着空中的某个方向念念有词,也有好久没有见到了。

秩序这东西真好,就像编织好的经纬线,稳稳地框着你、托着你,不用担心过马路被车撞,不用担心地面突然皲裂出现黑洞,不用担心四度空间被扯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也不用担心生活的重心突然消失。

从小遵守秩序,知道这样能让父母省心,成绩不用操心,行为不要费心,父母眼中的乖孩子形象可以让日子过得相安无事。不过,秩序之下的脑瓜子也经常有冒个泡泡的时候,便会借机溜出秩序之外搞点出格的。于是会找个借口跟着别人去山里打气枪,会在高三的时候跟着艺考生去画室学画,虽然我根本没打算不按常理出牌去搞什么艺术。我坚持着不把成绩走向搞成起伏的曲线而是平稳的水平线,继续在秩序外溜号,直到某一天,父亲脸色铁青地突然出现在画室门口。

大学时远离原先的生活秩序,在另一种还没结实成形的秩序中自由穿行,不理睬宿舍作息规律,把爬铁栏杆翻楼道当成另一种走路方式,把别人的夜晚当成自己的白天。现在,生活的秩序在日复一日中变得越发紧密结实,早晨从捣衣声中,从隐隐的人声中,从叽喳的鸟叫中醒来,上班下班,与父母固定的小聚,聊聊身体聊聊七大姑八大姨。经常与女儿斗智斗勇,偶尔与先生翻翻白眼,一幅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摸样。有时与同学死党聚会,小酌至夜深,至跌跌撞撞,游荡在街头,仿佛游荡在秩序外的空间。生活川流不息,热闹呱噪,花枝招展,撩开花花叶叶时看到的却是严实致密的网格状、经纬带。

其实,我是多么热爱生活里这样的秩序啊。这种秩序,让我觉得安心,觉得生活确定而持续。让我觉得,即便是脑袋里在冒着泡泡,即使心里撕了个小洞,还是能让生活的表面过得热闹圆满、平整光滑,让大家皆大欢喜。让我不必为内心时时出现的泡泡和洞洞而感到愧疚。

原本,我只是在某个早晨突然想起了那个老头,却不知会因为想起那个老头而写下这篇文字,风牛马不相及,还冠以秩序的名义。可见脑袋里的东西是最不受秩序限制的,它可以自由自在穿行在时空内外,一个筋斗翻到十万八千里,不,实在比孙猴子还更有身手,像火箭般射向不知哪个星球,然后又猛地弹回,来回穿梭,最后还是能稳稳着陆,回到秩序的躯壳。

责任编辑: 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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