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伟富

过了罗桐埠，寿昌江就直奔她的母亲河——新安江而去。

寿昌江是于苍山脚下汇入新安江的。

苍山是燕山的一个余脉，它自古高庵寺下分脉，直插寿昌江口。以前，山脚下有一座庙——苍山庙，庙前的一块山体陡然突起，伸入江中，很像是这座庙的嘴，所以这块山体被人称之为庙嘴头。

庙嘴头扼新安江、寿昌江交汇口，为进出寿昌的重要孔道，历来为兵家必守之地，也是商贸重镇，是旧时新安江上颇为热闹的一个地方。古时这里叫浦口，南朝梁天监十八年（519），宜兴（江苏）人周荟在此任浦口戍主，也就是镇守在这里的一位将领。

有一年，周荟巡视浦口，突然见一男孩从高高的江堤上纵身跃入江中，好久之后才从江的那边冒出头来。这位男孩在江中戏水，如在平地上一般，一口气横渡新安江好几个来回，连大气都不喘一口。男孩上岸后，周荟尾随着来到他家，见男孩家只有母亲一人，便上前向男孩的母亲表明想收男孩为义子的意愿。男孩与母亲认识这是周戍主，当即答应。从此，这位男孩便改名周文育，跟随周荟习武。

周荟任期满了之后，又把文育带回到建康（南京）。梁太清二年（548），河南王侯景起兵造反，陈霸先起兵勤王讨伐，周文育随军参战。梁太平二年（557）十月，陈霸先灭梁，建立陈国，号武帝。周文育因平广州有功，被加封为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成为南朝的一员名将。

明清之后，徽商崛起，浦口也随之兴盛起来，往来的徽商常常泊舟于此。年长日久，浦口沿新安江一带形成了一条长约百米的街，人称黄浦街，一到晚上，黄浦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各类店铺开门迎客。酒店里的酒香漂满整条黄浦街，店内的伙计忙进忙出，客官们则吆五喝六，神采飞扬。那些客栈兼窑子的门前，更是人进人出，很是热闹。

在黄浦街的尽头，有一家药店的门前则显得有些冷清。经营这家药店的是一位来自徽州的药商，姓关，名苍。他刚来这里时，没有人知道他会看病的人。不知从何时起，他悄悄地在黄浦街的尽头开起了一爿药店，除了卖药之外，他还给人号病，有时店里缺药，他还会自己上山去采。渐渐地，他的名声越来越大，终于成为远近闻名的先生（旧时对医生的一种称呼）。

但不知为什么，这样一位极富善心的先生，却终生未娶。几十年后，关苍无疾而终，人们把他葬在他常去采药的那座山的山脚。

新安江是一条比较暴戾的江，时不时会洪水高涨，两岸人民常受水患，浦口一带的灾情往往比别处严重。可是说来奇怪，自从关苍去世之后，人们把他安葬在江边的山脚，新安江和寿昌江都安分了许多，大家以为，这是关苍的在天之灵在保佑着浦口一带，于是，有人倡议，在关苍墓边，修建一座庙，四时祭祀这位保民平安的好人。此庙即为关苍庙，庙后的这座山也因之被称为苍山，苍山的对岸，也就是新安江老城一带被称之为苍滩，后写作沧滩。

据说关苍庙十分灵验，香火也很盛，来此烧香的人让原本就十分热闹的浦口，变得更加热闹。到后来，人们已把浦口这个名字给渐渐淡忘了，而以庙嘴头代之。

从罗桐埠到庙嘴头有一公里左右的路，这条路修在寿昌江西岸的山边，是寿（昌）罗（桐埠）古道的延伸。寿昌与建德也以苍山的脉脊为界，这条脉脊从庙嘴头的正中间直插江中，所以，庙嘴头的一半属于建德，一半属于寿昌。旧时，两县为了征收赋税，常会在这里闹开。一些赌徒也常常选择这里聚赌，寿昌方向有来人抓赌，赌徒们就逃往建德的管辖范围内，反之也然。更为有意思的是，有一位叫储福的人在庙嘴头街上开了一爿豆腐店，他家的厨房归寿昌管辖，正屋却归建德管辖。无论是征税，还是抓赌，两县都对储福家很难下手。

寿昌江，当年寿昌县的母亲河，经过六十多公里的跋涉，终于走完了她的全程，于苍山脚下、庙嘴头前，热烈地投入新安江的怀抱，并随之一路向前，奔流入海。

再见了，寿昌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