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年前的事。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痛”，我那小小伤疤早就好了，至于痛，莫说忘，根本没有感觉到，因为手术动刀前，受了麻醉药，所以没有痛楚，故而不是忘记，是没有什么痛好记。但，因疗疾而住医院，倒是要记一记的。

我患疝气，又讳疾忌医，一拖拖了好几个年头。行走越来越越不方便，却另寻“捷径”，相信电视、报刊上广告，女儿上北京旅游时，就再三叮嘱：到那指定的店里买“不用开刀、服药”，戴上就会好的“疝气带”。这东西花了钱，买了回来，不厌其烦地戴了几个月，不见效果，走路则越发不便。无可奈何地接受亲人劝说，侄媳又为我找了最好的“一把刀”，于是，住进了建德市中医院。

手术之前的各种检查结束之后，那天上午九时，换上白底兰条纹的病员衣裤，躺上活动床，子女在旁帮扶着慢慢地推向手术室。我躺在装有滑轮的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天花板洁白，没有花纹，却幻出画面，那是我听说的小手术出大事故的画面。某年，梅城一家厂子的书记，因患阑尾炎要动手术，这也是一个小手术，他与老伴及陪同来的友人挥挥手，笑笑，走进了手术室。没有多少时辰，出了医疗事故，不幸的他应了“直的进去，横的出来”那句话，术前离亲别友那一笑，竟成为他在人世上最后的一笑。

天花板上的画面仍在移动，切入另一组镜头，那是我自己。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也是小手术，而且是很小的小手术。因不慎，右眼睑撕了一块下来，于是到东湖边医院的急诊室，躺在那铺着白布单子的台子上，麻药也没打，值班医生就为我做缝合手术。他一边做，一边与天使调笑，一针缝上随手一挚，旁边的护士认真地提醒：“轻一点，挚那么紧要坏死的。”那医生并没有在意。回家休息了半个月，揭开纱布，揽镜一照，哎呀！缝上去的那块眼睑，已经坏死，变为一块黑色的痂，后成了一个疤。本来貌就不扬的我，被他一手术，成了一个斜三角形，更其陋矣。

活动床缓缓地向前滑动，我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进了顶楼手术室。

门一关，这里是另一方小天地。寂静无声，即使医务人员偶尔交谈，也很轻婉。敬业、谨慎的女麻醉师来注射药剂了，她轻声轻语像哄小孩子一样对我这个愚老说：“不痛的，同蚂蚁咬那么一点点……”我差一点要笑出声来了。一会儿，麻醉药发生作用了，为我做手术的陈医师走近我身边，褪下大口罩，微笑地对我说：“思想放松一点，没事的。”我也报之一笑。医务人员的微笑、安抚，像清风拂过，天花板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烟消云散。有点痴尚未呆的我，躺在手术台上，默默地背诵着唐诗，背着诵着，就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医务人员将我唤醒时，手术已经做好了。

术后，回到病房，陈医师、黄医师、大余医师、小余医师，都来询问，观察，我真感谢他们，趁侄媳来探望时，就让她代我向为我做手术的陈医师，特意送上红包，陈医师拒收，说：“我怎么可以收红包呢！”

啊！这怎么说呢？是患者之情，是医者之仁，这就是医患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