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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故事]周惠芬口述:两个爸爸我都爱
2008-09-25 08:52

    我有三个爸四个妈:亲爸、养父、公公;亲妈、继母、婆婆,还有一个是养父另娶的妻子。所以说我有5个同母易父的弟妹,还有一个个同父易母的妹妹。

    长到16岁,我才知道叫了16年的爸是养父。关于我的身世,我也是后来才陆陆续续打听到的。
我妈是嵊泗人,她7岁那年外公就死了,外婆一个人养不活好几个孩子,就把我妈送到我爷爷家当童养媳。

    我爷爷当年是嵊泗的渔霸,家里很有钱,我妈去了以后,爷爷奶奶把我妈当闺女养,让她和我姑一起上学念书。爷爷家生活再好,我妈还是不乐意待,经常偷着往家跑,她跑回家一次,我外婆就把她打回去一次。爸妈圆房以后不久就解放了。我是1951年出生的,当时爷爷已经被镇压了,房子和财产也被没收了,家里一贫如洗。我妈出身好,在那个家里生活觉得抬不起头,我10个月大的时候,她把我扔给爸爸和奶奶,自己一个人跑了。我是爸和奶奶用米汤一口一口喂大的。

    我妈跑了以后认识了我的养父,就跟他结婚了。当时我的养父36了,比我妈大了十多岁。是当地驻军某团副参谋长。我妈心里一直放不下我,结婚以后,她把我的存在告诉了养父,养父说,我爸成份不好,我要是留在那个家里以后肯定要影响前途,叫我妈把我要回来。我爸爸和奶奶不肯,养父去乡政府把我的户口一划划到他和妈妈的名下。4岁那年,我在海边玩,舅舅趁人不注意,把我偷了回来,没过多久,养父转业,带着我去了上海。

    我爸不知我被我妈和养父带走了,还以为我丢了,满世界找,找不着天天哭,天天喊,后来疯了,成天抱着我的小棉袄,看到新坟就冢就挖,说是要把我从地抠出来。到现在村里还有人叫他“傻子”。后来爸听人说我没丢,让我妈和养父带走了,神志稍稍清醒一些,精神慢慢地恢复了正常,跟我的继母结了婚。继母的丈夫解放前被国民民党抓壮丁去了台湾,剩下她一人无依无靠,无儿无女,跟我爸结婚以后一直怀不上孩子,抱一个回来,养几天就还给人家了,再抱一个,养几天又还给人家。我奶奶临死都闭不上眼,把我姑的四个孩子叫到床前,跟他们说,你们惠芬姐也不知能不能找回来,要是找不回来,你舅老了以后,你们别忘了给他口饭吃。奶奶还给我继母留下一句话:等我上了天,不管是男是女,一定给你们要一个孩子来。也怪了,奶奶死了以后,继母真的怀孕了,生了一个女儿。我的那个妹妹比我整整小了19岁,也就是说,我离开以后,我爸过了15年没有孩子的生活。

    电视剧《亮剑》播出以后,我不知看了多少遍,特别喜欢李云龙那个艺术形象,他太像我的养父或者说我的养父太像李云龙了,脾气爆燥,正直善良,敢作敢为,不溜须不拍马,说话口无遮拦。

    如果养父跟李云龙一样“坏”倒也好了,白道黑道都玩得转,人事鬼事都能做。可李云龙的活泛他一点儿都没有,倒是有一张比李云龙还臭的嘴,说出来的话像枪膛里射出的子弹,伤人百发百中。弟弟下岗以后开了个小饭店,有时候爸的一些同事或朋友到店里请请客,喝点酒,养父当着人家的面就说,共产党就是被你这帮人吃穷的!你想想,他在门口一坐,谁还愿意光顾弟弟的饭店?就他这种秉性,怪不得一个团级干部,从部队转业以后,先是到上海,后来到杭州,然后是新安江,再然后到梅城、更楼,最后在大同供销社当主任。

    我在黑龙江待了将近二十年,到现在我还是一口北方话。在黑龙江我进步可快了,插队的第二年就参加了县里的“一打三反”工作组,在县百货商店当了二年代理主任,第三年担任团县委副书记兼工会副主席,1969年组织上发函到我养父的单位梅城糖烟酒公司,因为有我亲爸这层社会关系,组织上考验了我五年。

    我的生世,养父瞒得很严,我的弟妹都不知道。当年他还下了一个禁令,我们家谁都能回嵊泗,惟独我不能回去。他生怕我回去认了亲爸以后就跟他不亲了。那年为了解决我的入党问题,组织上派了两个干部到建德外调,外调干部进了家门问我养父:周惠芬是不是你亲生的?养父一听暴跳如雷:惠芬就是我生的,你们再乱讲我就不客气了!外调干部连口水都没捞着喝,就被我养父赶出了门。

    第一次见我亲爸是在1974年。那年,我妈的肺结核已经到晚期了,她想回老家嵊泗看看,我请假陪她回去了一趟。

    我们母女一到嵊泗,就有人给我爸报信儿,你家惠芬回来了!我爸抱着妹妹来看我,妹妹那年才五岁,问我爸,我哪儿来的姐姐啊?我在沙滩上跟别人一起织鱼网,我爸和妹妹刚走到我身后,就让我妈发现了,她不声不响把我叫走了。那一回,爸只看见我一个背影。

    1975年,我妈病死了。当时正好快到六一儿童节了,我在黑龙江饶河团县委主持工作,六一前后有很多活动要我组织,没时间回来奔丧。我妈死后不久,养父又结婚了,对方有5个孩子。

    我妈活着的时候,我爸对我除了思念还不担心,毕竟有亲妈罩着。我妈走后,我爸知道我没妈了,千方百计地联络我,他只知道我在黑龙江,但没有详细地址,我舅和姨有我的地址,但不可能告诉我爸。为了得到我的地址,我爸跟邮递员混成了朋友,天天候在邮局门口,看有没有我写给舅和姨的信。候了好长时间,才截住一封我写给舅的信。知道了我的地址以后,他一封连着一封给我写信。我去找当年来建德外调的干部,向他们打听我爸的事,他们说我爸在当地的反映不不错,是个本份人,他们也说我应该回嵊泗去看看。

    1981年,我回新安江探亲的时候,瞒着养父,偷偷去了趟嵊泗。去之前我给爸寄了一张我结婚时的照片,让他拿着照片到码头上接我。船在上海被台风耽搁误了三天,我爸在码头上空等了三天。我到的那天,在渡船码头左等右等也没有人来接。原来我寄的照片是三年前结婚时拍的,,生了孩子以后,工作又忙,人变得又瘦又老,跟照片不符了。码头上的人全走了,还剩下三个人,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年轻姑娘,我猜,那该是我爸的一家三口了。我迎上去问,老先生贵姓?他说姓李,我一听姓李,就叫了一声“爸!”,他一听,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从码头到家三里地,路上我们谁也不说话,就知道抹眼泪。进了家门,我爸再也忍不住了,号啕大哭。继母说,27年里,我爸的流的泪得用缸盛。

    以后,我每两年回家一趟,养父家里待几天,生父家里住几天。两头跑,每次去嵊泗,我都得瞒着养父,瞒了整整十年。

    养父再婚以后过得不如意,家庭矛盾不少,他的脾气又决定了他无法解决那些柴米油盐的是是非非。我远在黑龙江,想照顾他也是鞭长莫及。所以1984年,我跟组织提出要求,调回建德,先是在县妇联当副主任,后任县法院副院长,1994年调到市人大法工委。

    调回建德以后,把养父从大同接到新安江,跟我们一块住。我没回建德的时候,每两年还能回嵊泗去看一回我爸,跟养父住在一起以后,养父盯我盯得可紧了,我想去嵊泗,一点机会也没有。我成天心挂两头,既怕养父知道了我跟生父已经相认,他会受不了,又怕我爸时间长了见不着我着急,再把老病给勾出来。我跟几个弟弟妹妹商量,决定把捂了十年的盖子揭开。

    1990年底,弟弟妹妹跟养父说,你离开嵊泗那么多年了,就不想回去看看当年的部队?他一听来精神了,当然想啦,我们趁机说陪他回嵊泗过年。

    下了船,小姨和舅来接船,我爸也来了。养父不认识,还以为我爸是小姨家的亲戚,稀里糊涂地跟我爸握了手。养父和几个弟妹跟着小姨往家走,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我跟着养父走了,他问,惠芬怎么跟着那个老头走了?那老头是谁?我舅告诉他,那是惠芬的亲爸。养父一听,对着我又喊又叫,你个敌我不分的东西,一点阶级立场也没有,你要是认了他,我叫组织开除你的党籍,撤了你的副院长!

    第二天,他把我和丈夫叫过去,问,你们是要我还是要他,我们说两个爸爸都要。他说不行,只能要一个,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我说那是我亲爸,从法律上讲我一定得认。养父又不讲理了,你把法律拿出来我看看。我们再劝也没用,他是属皮球的,你越拍他越跳。

    年初一,养父拿了一个红包,给了我妹妹的儿子,我儿子的红包他就不给了。我捂着嘴笑,这个倔老头,还在生气呢!初三一早,我们全体去逛海了,把他一个留在家里反醒。晚上回来,他摸出十块钱,用红纸包了,塞给我儿子。我知道他想通了,就势说,那边的爸等着您过去吃顿团圆饭呢,你去吧。他还犟着不去,我激他,你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怎么还不如一个老百姓有觉悟?他一听,谁说我没他有觉悟?去就去!我的两个爸爸终于见面了,养父对我爸说,惠芬是你女儿,也是我女儿。就这么着,我的两个爸爸终于走到一起了。

    九十年代初,我在法院当副院长,碰到这么一件案子:一个贵州女想离婚,丈夫不同意,她放火烧了家里的房子,抱着儿子一路流浪到建德,举目无亲,儿子才三个月大,她怕养不活,就把儿子送给马目的一个农民。后来那个女的找到了工作,认识了一个男的,她想跟那个男的结婚,不得不回家跟原先的丈夫办离婚手续。丈夫原以为她和儿子都被烧死了,听说儿子还活着,跑到建德,找到马目的那个农民,想把儿子要回去。你想想,人家把孩子养了7年,哪能说抱走就抱走。孩子的亲爸去抢孩子,被养父村里的人打伤了,于是,那个女的就跟丈夫一起把儿子的养父告上法庭。这件案子授理了一年都办不好。一说要把孩子送走,全村的人都起来反对,法院的人一去,就被围攻。

    后来这个案子在马目开的庭。开庭那天我说,今天咱们不说法,说情。当着那么多的人,我把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讲了。我说,这个孩子如果跟我一样大,他一定会说,两个爸爸他都要,因为你们一个是他的养父,一个是他的生父,他肯定不愿意两个爸爸打起来,他希望看到两个爸爸成为亲戚或朋友。我这么一说,很多人当场就哭了,双方都不再吵了。最后,孩子的养父同意把孩子还给了生父。
都说猫生的猫亲,狗生的狗亲,其实,生的亲,养的也亲,就像我的两个爸爸,你能说谁更亲我?

    周惠芬口述 宋晓红整理 责任编辑:王庚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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