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清明时节不是雨纷纷，而是火纷纷。全省日发森林火灾从28起急剧增加到64起，过夜火从5起增加到20起。

这是一个森林火险等级为高度危险至极度危险的时节——国家发布了红色警报。

这是一个全民动员共保“平安清明”的时节——国家、省、市、县、乡5级防控，接连发布禁火令、倡议书，召开紧急会议、下发紧急通知，反复督促检查、要求重兵严防。

这是一个担当责任，履行承诺，践行使命的时节——林业干部职工一律取消假期，全员参与，乡镇、村干部全部上岗，落实应急防控包干责任。

然而，任凭森严壁垒、众志成城，大自然依然选用了极端的方式，来拷问人性的愚昧和文明，掂量人类的退却与担责。

三张纸引燃一片山

4月5日，清明节。

下午一时左右，长林村村民邵某像往年一样，提着香烛前往位于西坞的公墓祭拜已故亲人。

酒菜摆好之后，邵某点燃三张黄裱纸，准备用来烧冥钞。还没等他把打火机放回口袋，一阵风将正在燃烧的纸吹向堆放在坟塘旁的那堆干草，干草“呼”地一下烧着了。邵某慌了手脚，拼命扑打，但没有奏效，火还是迅速蔓延，数分钟之后，郁郁葱葱的西坞冲出了火光。

几乎在倾刻间，一场山林大火毫无预兆突然发生了！

火情被迅速报告给相关部门和人员，一场人与火的较量由此展开。

李家镇党委政府组织的李家片扑火队和长林片森林消防中队率先赶到，随后，市林业局、寿昌林场森林消防中队等扑火队伍迅速赶来参与扑火行动。

西坞位于长林西北侧，与之毗连的是樟坞、马金山、高塘等山峦，数千亩山林将这里覆盖成一座绿色的圣殿。远远望去，满山的绿树一棵挨着一棵，遍野的山花一朵喊着一朵。在这个本该是千里莺啼绿映红的时节里，一场火，把这片延绵的绿色推向了被焚毁的危险。

接到报警电话，下午二时左右，市林业局值班领导胡国正、森林公安局长陈建平，带着防火办、林场办人员迅速出发。刚到长林，还没到现场，只见西坞方向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现场的情况十分危急。火线拉了近千米长，距火场不远处就是国有林场的400亩杉木基地和石鼓村的约4000余亩集体统管山林。如果大火蔓延进去，那片山林将面临灭顶之灾。见此情景，胡国正连忙给石鼓村支书李成春打电话，叫他组织人员上山留守观察，加强防范。

根据火场的地形，现场指挥人员果断安排，救火队伍兵分三路，沿着火线从三个方向阶梯式向前推进。

风大。火急。烟浓。

春节前的几场雪，压断了许多树枝，年后连续数月的好天气，将那些树枝烘晒得干燥易燃。今年春季雨量减少，一至三月份，全市平均降雨量仅为170毫米，只有正常年份的一半，清明期间的降雨量更少，只有20毫米，比往年少了三分之二。这些外在因素的存在，助长了山火的肆虐，火场浓烟弥漫，“忽忽”的火苗声和“噼啪噼啪”树枝爆裂声隔着数百米都能听见到，山体被火舌“舔”出一道道巨大的伤口，救员队员们面临着生死考验。

百余人拧成一股绳

那样的场合，那样的时刻，无须刻意去寻找，感人的一幕幕扑面而来——

看见那位长者了吗？他叫胡志高，是长林夏家自然村的老党员，年长依然不减当年勇，自始至终地坚持在第一线，谁也劝不住他。还有陈云龙，林业局种苗站的老站长，领导考虑到他的年龄相对较大，意欲让他在机关留守侍命，而他早已换上救火服、带着他多年丰富的救火经验，领着队伍去扑火了。

对扑救山火，朱琪文和唐建飞绝对是新手，他们是去年考入林业局防火办公室的。但这并没有成为他们犹豫的理由，相反，成了他们向前冲的动力。尽管他们是第一次参加扑救山火，却表现得一点也不比别人差，老队员们几次把他们扯到身后，但一转身，他们又冲在了前面。

连日的防火巡山，已经让寿昌林场绿荷塘林区的胡秀忠他们疲惫不堪，但接到扑火通知后，他们衣服都来不及换，像一支支离弦的箭，飞速赶往火场。

救火现场，口渴难耐，20多个队员只剩下二瓶水，他们只能一人一口轮着喝。然而，瓶子在队员们手上传来传去，瓶里的水却并没有浅下去，他们都想留给别人。

……

突发的山火，像一次瞬间降临的严苛的测试，在它的面前，每一名扑火人员都显露了自己的基因，尽管他们有着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身份，却有着共同的底色：当国家和集体财产受到伤害时，他们选择了舍生取义。

火借风势很快掠过西坞，向西坞山岗背面的坞成坞、上龙门、下龙门、菜坞等山峦一路横扫过去。

和这些山峦唇齿相依的，是长林村的夏家自然村。

夏家自然村有78户人家，大部分村民的住房依山而建，倘若火势控制不住，烧下山，这些村民的房屋将被付之一炬，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

眼看着山火翻过西坞，正朝坞成坞、上龙门、下龙门逼进，村民们非常害怕，他们担心，村里的青壮年大多在外打工，留下来的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儿童，万一要撤离怎么办？虽说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却很少有人拿筷端碗，他们忘记了饥饿，神情紧张地关注着山火的扑救情况。

下午四时不到，由市林业局干部组成的第三支扑火队伍和李家镇政府的第二梯队赶到了夏家，扑火人员沿着坞成坞一路扑打攀上山岗，和其他救火队伍形成两边夹击之势，不让山火继续蔓延，以保证夏家村的安全。

在救火队员的全力扑救下，火线渐渐缩短，火头被逐个削减。到晚上七时，只剩下上龙门、下龙门和菜坞三个火点，西坞通向国有林场方向的明火已经看不见了，几支救火队伍在剩下的三个火点会合。

晚8时10分左右，山火彻底被扑灭了。

此时，救火队员们已经连续干了六七个小时，个个精疲力竭，又饥又渴。

感人的一幕出现了，当扑火队员拖着疲惫的身体下山时，村民夏志华已经在家门口摆出板凳和茶水，热情地为队员们泡茶，还端出了热腾腾的清明团子。

历史的伤痛和警醒

一起山火，300多亩山林被毁。

这并不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第一起山林火灾，而且，也绝不会是最后一起。

2004年2月12日，杨村桥镇黄盛村炼山走火，引发重大山林火灾，烧毁山林面积2320亩，直接经济损失37万元，烧死扑火队员一人，肇事者被判除五年零六个月有期徒刑。

2008年3月4日，发生在大同镇寻芳村的那场山林大火，让1410亩山林变成一片焦土，烧死一人，肇事者被判5年。

据统计，从1990年至2009年，我市共发生大小山林火灾火情1085起，过火森林面积达92500亩，直接经济损失约2000多万元，累计导致10人伤亡，平均两到三年就会发生一起较大山林火灾。

92500亩被烧毁的山林无疑是一个悲哀的整体，它们在过去的二十年间，从建德的版图上带走了山林本该完整的活力，给我们的山林在外貌和精神上留下了残缺和遗憾。

这些记录在案的历史事实，时而被我们淡忘，时而又被我们提起。那些被淡忘的日子，它本应该被记忆；而被突然的提起，却每每在我们不忍回首之时。

“我要告诉儿女，将来我死了以后不要到坟前来烧。”铁窗里，“4•5”山火的肇事者邵某流着泪说。只是，他的这份觉醒来得太晚了。

“我诚心诚意地来祭拜祖宗，祖宗不保佑我，以后我再也不去祭拜他们了。”身陷囹圄之后，因上坟烧纸引发山林火灾的大同镇叶某这样对天发誓。如果，他能早点觉悟到这些，今天的他，就不会在监狱里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们需要这样的觉悟和觉醒，尽管这种觉醒付出的代价是那样的沉重。我们还需要更多这样的觉悟和觉醒，因为森林消防依然任重而道远。

四月六日下午，长林西坞的墓地上，依然有村民提着香烛上山祭拜。头一天的那场山火，300多亩山林的毁灭，肇事者邵某的刑拘，依然没能唤醒他们对于森林防火的意识，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愚钝！

再看一组数据：2011年2月3日（正月初一），全市发生火情23起；从2011年的元旦到4月5日，市森林防火办接到报警100多起，全市发生山林火灾5起，烧伤扑火队员和肇事者各1人……

在这样的一组组数据面前，我们当警醒。

而且，这种警醒是永远的。（记者 宋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