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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千生涯
2010-08-17 10:03

到贵州电视台做节目,得了一个荣誉称号——中国第一反赌达人。我整不明白,什么叫达人?助手告诉我,达人就是高手,反赌达人就是反赌高手。这个称号够雷人的。要是按这个定义,我以前也是达人,千术达人。不过我还是喜欢现在这个达人,既阳光又阳刚,能站在堆里。不像以前,半人半鬼,半仙半妖,见不得光,就连赌场上抓我们的人也叫“暗灯”。你听听,暗灯,是灯都点不亮,这哪像在人间混事儿?

我是辽宁盘绵人。在我们那圪瘩,不管大姑娘还是小媳妇,会吃饭就会赌博。就像我二叔,一天不上饭桌行,不上牌桌不行。过年去给奶奶拜年,好酒好菜也堵不住他的赌虫,藏几颗花生米捏手心里,叫我们赌是单数还是双数。我奶奶总说,小狗见了骨头亲,二叔见了骰子亲。

我从小就爱看大人们赌钱,牛牛、梭哈、诈金花、三打一、牌九我都会。过年得的压岁钱舍不得花,二叔他们聚在一堆玩,我也跟着押,他们嫌我下的注太小,硬把我拽出局,我就去找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赌。有一次玩三张牌,发牌的时候无意中多发给我一张Q,我手上的牌就成了三张Q一张3,我灵机一动,趁别人不注意,把那张3扔到地上用脚踩住,把三张Q往桌上一甩,那一局我把以前输的钱都挣回来了。那是我第一次在牌桌上出千,那年我13岁。

尝到了出老千的甜头,我千方百计地偷牌、换牌,藏牌,总能赢钱。积少成多,我手里也有了几十块钱。有了三两米,我就不想喝稀的了,不再跟那些小屁孩儿玩,小鱼串在大鱼串上,跟二叔他们混在一起。二叔他们缺心眼儿,就我那点初级阶段的手法,在他们眼皮底下偷牌换牌他们不知道,我老赢老赢,赌资很快就从几十变成了几百。二叔奇怪,咦,你个小屁孩儿手气咋这么好?

15岁那年,有个外乡人到我们村里设局赌骰子,十赌十赢。我怀疑他出老千,二叔说骰子是咱的,碗也是咱的,外人怎么做得了手脚?别看是咱的骰子咱的碗,就是不听咱的话,二叔想要个10点,偏就打出个6点,那骰子在外乡人手里就像附了魂儿,他要几点就是几点。那些天我天天逃学,外乡人在哪儿设局,我就跟到哪儿,看他打骰子的手势,看出门道来了:二叔他们打骰子像天女散花,哗啦一下就甩出去了。外乡人骰子打出去之前,仨指头轻轻一拧,就把需要打出的点数置顶了,掷的时候不是甩,而是用拇使巧劲指把骰子推出去。后来有人说我是鬼投胎,天生一双鬼眼,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外乡走了,我还是五迷三道地在骰子里转悠,每天提着书包从家里出来,不去学校,找个没人的地方练习打骰子,手指头上的皮都练秃噜了。老师到家里来告状,我爸把我爆打了一顿,罚我写保证书。我写“保证以后不耍钱”,结果把“不”写成了“还”,变成了“保证以后还耍钱”,幸亏我爸不识字儿。以后我妈每天押着我去学校。我的心早就不在书包里了,一进课堂就蔫吧了,提不起精神儿,眼睛看着课台,手在抽屉里耍骰子,课本被我揉得汤儿片儿的。练了几个月,我打十次能有三四次符合自己的心意了。我干脆不上学了,天天把自己锁屋里,谁也不见,把全家人整得苦海无边。我爸来砸门,砸我也不开。一天三顿我妈从窗户里递着吃,像送牢饭一样。又练了几个月,我骰子练得能呼风唤雨心手合一了,想要几点就能打出几点。

别看我才16岁,有了这绝活儿,村里村外一枝独秀,跟谁赌骰子我都赢。那些输了钱的街坊气得直骂:奶奶的,马家的老祖宗指定是埋在赌山上了!我知道窝边草不好啃,不能总赢村里人的钱,得给我爸妈留条道儿走。我转移战场,到外村去赌,多的时候一场能赢好几千块钱。

赌骰子我不怕,玩扑克、麻将我就不敢恋战了,我那点偷牌换牌的功夫只能糊弄二叔他们,上不了场面。我知道千术里有一招叫“袖里乾坤”,就是在袖子里藏一些牌,必要的时候,换掉手里的牌。我试着练了,不行,牌钻不进衣袖。我想了个办法,把X光片卷个圆筒塞在衣袖里,这回牌哧溜一下从衣袖里钻进去了,但衣袖被撑得着鼓鼓囊囊,一碰就响,实战时用不了。

有一次我和二叔他们结伴到别的村赌钱,对方有个人老厉害了,我知道他肯定出千,可又看不出破绽。我向别人打听,那个人姓张,是做钢材生意的,都叫他张钢材。我通过别人认识了张钢材。一见面我就说他是老千,他说你咋知道?我说你会的我也会,我演示往衣袖里藏牌,他一摸我衣袖里的X光片说,就你这样出千,瞎子也能发现,你有八只手了都不够人家剁。我趁机向他请教,他不点头。我又演示打骰子给他看,这回他来兴趣了,你个小破孩子还挺神!我跟他讲条件,他教我袖里乾坤,我教他打骰子。过了几天,他给我做了一个小袖,这种小袖在千术行里叫“四头”,是用筛面的萝底做的。萝底布薄如蝉翼,又光又滑又软又轻,用它做小袖再合适不过了。戴上这种小袖出千,贼拉地顺溜。

自从迷上千术,我就打算以后靠它挣钱,不再上学念书了。赌搏需要本钱,17岁那年我开始做生意,捣腾河蟹,一天能挣几十元,很快手上就有了几千元。我嫌贩河蟹钱来得太慢,去押六合彩,钱全输了,借来一万元翻本,又砸进去了。我输躺下了,知道自己的功夫还不到家,再把自己关回屋里,继续苦练。

盘锦城有个小旅馆,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外号叫老妖的高手。老妖比我大几十岁,单身一人,开小旅馆的是个寡妇,老妖跟那个寡妇搭伙过日子,没事就在旅馆里拉场子赌钱。朋友向老妖介绍我的时候,说我老厉害了,还让我露了一手袖里乾坤。老妖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说你戴着“四头”耍把式算啥好手,不戴“四头”出手那才叫乾坤!老妖让我开了一回眼,不戴小袖玩了一把袖里乾坤。我要拜他为师,他含含糊糊地不答应,把我带到小旅馆叫我上场。我赢了几千,一分不剩地都给了老妖,想买他的好,让他教我手艺。我惦记着老妖的绝活,没事就往小旅馆里跑,老妖就是不搭理我。以后再去找他,他不见了。

一年以后我整出息了,在一个场子上意外地碰见了老妖。在庄家的安排下,我们先玩诈金花。轮到我洗牌了,我单手洗单手发,每张牌都像长了眼一样,准确无误地落在每个人面前。老妖的眼瞪得溜圆。我的牌面大,我说话:200元!他们不跟。接下来的几把,每次都是我说话,他们一次都不跟。我故意埋汰老妖:一年不见你咋越活越回去了,怕输不起呀?老妖脸上挂不住了。接下来的一把,老妖的牌面是Q,我是9,他说话:500元!我说跟,再加500元!第三张牌老妖又拿到一张Q,他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我心里有数,一共四张Q,已经用完一张,还有一张在我手里,他不可能是豹子,我只要把手上的Q换成9,再偷一张9,就能赢他。我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牌垛上偷了一张9换下了底牌的Q,又从牌垛上把另一张9也偷到手。翻牌的时候,我右手把仨9甩桌上,左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老妖冲过来要检查我的袖子,我假装呛着了,“噗”的一下,嘴里的水喷了他一脸,趁他抬手擦脸的工夫,我把衣袖里那张Q送回牌垛,老妖什么也没查到,又气又恨地走了。跟老妖斗了一回法,我的名声大燥,经常有人请我出山,我做起了职业千手。

 

19岁那年,给我做“四头”的张钢材给我来电话,说他在上海,叫我到上海去参赌挣钱。张钢材在火车站接了我,直接拉我去见一位姓李的老板。李老板说晚上有个赌局,他出十万元作赌资,叫我上场,赢了钱和他平分。当天晚上,张钢材和李老板陪着我去了赌场。我一进去就有人站起来给我让坐,给我让座的人是李老板事先安排好帮我占位置的。我是个生面孔,又年轻,别的赌家对我没有戒心,我趁机接二连三地出千,等他们回过神来,我已经帮李老板赢了30多万。李老板示意我罢手,我见机行事,故意输了一局,站起来跟李老板离开了。原以为李老板会按他说的分一些钱给我,谁知他把钱一夹,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整不明白,张钢材不得不说出真情。原来,在我接手之前,张钢材是李老板雇的老千,张钢材技不如人,把李老板的30万输光了。按道上的规矩,老千替东家赌搏,如果输了,要么赔钱,要么剁手。逼得没办法了,张钢材这才把我骗到上海来替他平坑。

替张钢材平了一回坑,没挣到钱,在上海的圈子里挣了名声,结识了不少人,来雇我赌钱老板多了去了,都知道有个叫马洪刚的“小东北”老厉害了。

圈里有句行话:生手怕熟手,熟手怕高手,高手怕千手,千手怕失手,失手要剁手。千手跟枪手一样,玩的都是命。有个姓赵的老板叫我带着五个弟兄去上海川沙出场。中午的时候,看场子的去吃饭了,只留下一个人盯着,我胆子大了,连连出千。又一局开始了,我手上一个3点,一个7点,属于10点,是最小的点数,赢了几把以后我有些忘乎所以,忘了忌讳,把牌举过头顶让站我身后的弟兄们看,翻牌的时候我把一张3和一张7变成了一对7,我得意地往后一看,发现身后站着的还有一个陌生人,那家伙正掏出手机打电话。我知道遇上暗灯了,不露声色地把牌一放,说太热了,到楼下的洗浴中心冲个澡再继续玩。我急急忙忙下楼,从洗浴中心跑了。几分钟不到,就见30多个人冲进了赌场。

在上海混了大半年,有个老乡叫我到江苏泰州去赌,赢点钱回家过年。在泰州雇佣我的是一个姓王的老板,提着一口袋钱让我上场。有了上海的那次经历,我有些害怕。他拍着胸口给我壮胆,说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能摆平。我和王老板假装不认识,一起上的赌桌,玩的是牛牛,每次轮到我发牌,王老板手上不是五花牛就是小牛牛,一家赢多家。我知道骗鬼容易骗人难,想见好就收,暗示王老板该离场了。王老板是那种得一望十、得十望百的主儿,不肯走。又轮到我发牌了,我才发了三张,其他几个人就站起来动手打,王老板的钱全被他们抢走了。我知道要坏事,撒丫子就跑。刚跑出不远,后面十多个人追赶。跑了三四公里后,追我的人增加到三四十人,再往前跑,回头一看没人追了,我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了这一劫,一阵高兴。又跑了一段路,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追我了,因为路的尽头是一条大河,河上没有桥,河边没有船,我根本就跑不出去。

我在河边坐到天快黑了,一个骑摩托的正好路过,我截住他问怎么才能走出去,他说得按原路返回。我寻思着,如果靠两条腿,我跑不赢那帮人,要是坐着摩托车就有可能跑出去。那人的心眼儿真好,把他的头盔给我扣头上,让我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坐上,带着我按原路出来。在一个叉口,只见路边停着一辆面包车,仔细一看,是王老板带着几个弟兄。我以为得救了,想都没想就上了王老板的车。我一上车,他丫的就翻天不认人了,叫我拿出二十万赔偿他的损失。我没钱,他们把我关在乡下一农民家里,天天打我。我熬不住了,答应给他8万。我打电话回家,叫爸妈往王老板的账号里打了8万块钱,他们才放了我。

那天逃命路上我就发誓,以后再也不赌了。回老家后只老实了两个月,又重操旧业。认识了一个姓陈的赌徒,看样子家里挺阔绰。我想赢他的钱,就请他吃饭喝酒唱歌,混熟了就成了好朋友。我诳他说在赌场上被人暗算了,输了很多钱,想叫他去帮我赢点回来。他挺仗义,真的去了。那是我设的一个局,赌家都是我的托儿,没几把他就输光了,最后把轿车都当了。知道他没钱了,我把手机号码一换,走人。从他身上我赢了20多万。

27岁那年我去了缅甸,在赌场当发牌手。跟国内比,缅甸的赌场更黑暗。我戴着无线耳曼,听从赌场老板的调控,他说让谁赢我就让谁赢。那些输了钱人下场很惨,有的当场就跳楼自杀了,还有的被赌场的打手关进“逼单房”,逼着家里送钱来赎人,家里拿不出赎金的,真的被剁手割耳。我觉得自己就是赌场老板的帮凶,手上沾的是别人的血,我的笑就是别人的哭,负罪感越来越深,在缅甸待了三个月就回来了。

回来以后又遇到了那个姓陈的赌徒,他已经落魄成乞丐了,老婆也跟他离婚了。我很内疚,问他,怎么样才能跟你媳妇复婚?他说除非把输掉的钱都整回来。我问他输了多少,他说60多万。我说咱哥们朋友一场,我帮你把钱整回来。我把以前赢他的20万还给他,说是借给他的,以后有钱就还没钱就算,让他先把车赎回来,然后又设局帮他赢回30多万。

工夫再好,也怕菜刀。人贼必有天收,帮我做小袖的那个张钢材下场更惨,出千的时候被逮着了,让人整到到乡下,手被钉在墙上,三天以后才被解救。姓陈的和张钢材的教训算是把我打醒了,我痛下决心远离赌桌。

戒赌以后我办了一个公司,帮油田铺铺管道,到建戒筑公司承包一些土建工程做。淡出江湖以后,还常有人来请我出千,都被我挡回去了。时间一长我就成了人们劝赌的榜样,连马洪刚都不赌了,你们还赌个球!?

做工程的时候认识了一些房地产的大老板,他们每年都要从牌桌上输掉几百万。我告诉他们久赌神仙也会输,不赌才是赢。为了让他们相信,我演示千术给他们看。第一把我洗牌发牌,我用十秒钟就把牌序编辑好了,他们要什么牌我就给他们什么牌。第二把,他们洗牌、切牌、发牌,我略施偷牌、换牌的小技,就把他们通吃了。就这样他们还不信,认为是巧合。后来我拿出两个麻将牌,在他们眼皮底下把一张5饼一张6饼变成了一对6饼。这一招还真灵,他们不敢再赌了。有个老板过年提着酒来谢我,说他一年没上赌桌省下二百多万,他建议我办一个反赌俱乐部,办俱乐部的一切费用由他出。2009年4月,他在沈阳铁西区的宏发国际大夏给我租了场地,申请了热线电话,帮我办起了这个反赌俱乐部。

这回我走的是正道,扯的是顺风的旗,人前人后受尊重。以前我接工程可不容易了,有时跑好几趟才能接下一个工程,现在接工作老容易了,一个电话就成。

来戒赌的人真不少,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不跟他们讲大道理,什么苍蝇贪甜,死在蜜里,什么赌博赌博,越赌越薄……这些大道理以前我爸没少给我叨咕,我根本听不进。鱼见食而不见钩,人见利而不见害,我给他们开的药方就是让他们看我表演千术,让他们知道,赌场是陷阱不是陷饼。

我的千术以前没少害人,现在救的人更多。就像陕西的一家人,父母是公务员,儿子好赌,把父母的房子都赌没了,准备去借高利贷翻本。父母押着他来找我,我问那儿子,知道为什么输吗?他说是自己的运气不好,以后会转运的。我叫他跟我赌一把,由他洗牌切牌发牌,我叫他看,发给我是10点,在数秒之内就把牌面换成了21点。他眨巴着两眼傻了。我说我还知道你的牌是一张7一张8,他说你咋知道呐?我说我不光知道你手上的牌,还知道牌垛里每一张牌的牌面,这张是9,这张是8,这张是3……我问他以后还赌么,他说不敢赌了。要是这么着都喊不醒,那真就是棒槌了。你别说,就有喊不醒的。重庆一个老头六十多了,他闺女领着他来找了我两趟,回去以后他照赌不误,第三趟他自个儿来的,跟我说,马老师你教我两招千术行么?我把他撵走了,告诉助手,他要是再来就不要接待了。

我反赌踩着一些人的尾巴了,经常有人打电话骂我,马洪刚你丫的,自己赢够了,来断我们的财路。不用说,这些骂我的都是老千。我回他们,千海无涯回头是岸,你们趁早把腿拔出来,晚了就完了。

反赌让我成了名人,也见了不少名人,像崔永元、老毕、鲁豫他们,就是没有机会见粉丝董卿。我真想上回春节晚会,跟董卿赌一把,让全国的观众知道千术是怎么害人的。

 

马洪刚口述 宋晓红整理

 

 

责任编辑: 方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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