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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桶
2013-02-27 16:02

母亲长年住在乡下老家,我能见到她的时间不多,于是隔三岔五地给她打电话。“身体还好吗?”电话通了的时候我习惯地问一句。“老样子,腿脚痛的老毛病好不了啦。” 母亲在电话那边说。

六十岁以后母亲的腰板就挺不直了,走路时身子倾向一边,一只脚仿佛成了另一只脚的累赘,要多费些力气才能往前走。母亲说她的腿脚是年轻的时候摔伤的,当时她正挑着满满一担水,沿着百步云梯般的台阶往上走,刚走了几个台阶就听到我远远传来的哭声,母亲说那时我还不满周岁,不会走路,只会叫妈妈,她临挑水前把我放在站桶里,——站桶是村里一位好心的老人借给她的,用了几辈人,差不多是个老古董了,竹编的桶箍已不结实。母亲听到我“妈妈、妈妈”的哭声时,以为桶箍断了,眼前仿佛已看见我摔在地上鼻青脸肿的样子,心里一慌乱,脚下就打了滑,人和水桶打着滚摔到台阶底下,把腿脚给摔伤了。

每次母亲跟我讲述这个场景的时候,我的心会在母亲摔倒的地方揪痛一下。这揪痛不止是因为母亲身体所受的伤痛,更多是感受到她当时的处境——内心弥漫的无助感和绝望感。

那时的母亲还不到三十岁,带着幼小的我在远离家乡的小山村里教书,学校只有她一个老师,教着十几个山里的孩子,上课时,要么把我交给那位好心的老人代为看管,要么把我放在那只老古董的站桶里,把站桶放在她的讲台边上。

站桶是乡村代代相传的育儿桶,通常是还没有学会走路的娃娃所用(就像现在的学步车),大小和构造颇像火桶,只不过火桶是圆筒型的,而站桶是圆锥型,桶面的圆口比桶底的圆口要小很多。

站桶的桶口有一块半月形的搁板,搁板上放着玩具或零食,娃娃的身子在另外空着的半月形里,像是被双手箍住了一般,除了能转身,活动的空间并不大,——这样的构造是为了安全,站桶不会因为娃娃的乱动而倒地。站桶的桶底是空的,腰部有一个类似火桶栅的隔板,娃娃就站在隔板上。有时大人会把一只小小的板凳放进隔板,让站累了的娃娃坐着。冬天的时候则会把一只小火盆放在站桶下面的空地,炭火的热气慢慢升上来,暖着娃娃的脚丫和身子。

当我长成一个可以帮母亲干活的大孩子时,除了做自己家里扫地、洗碗这些零碎的事,还喜欢到有娃娃的邻居家去帮忙看娃娃。那时一户人家至少有两三个孩子,多的有七八个,看娃娃(弟弟或妹妹)这种事就由大一些的孩子来做,大人们则把双手和时间腾出来下地干活。

我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弟弟妹妹,对有弟弟妹妹可带的同龄人很是羡慕——多神气啊,像个小大人的模样,把布偶般的弟弟或妹妹抱在怀里,逗着玩,抱累了就把娃娃放进站桶。只要有人在身边,娃娃在站桶里就不会哭闹,大孩子们则可以在一边自在地玩游戏,跳绳、踢毽子,或围在一起讲故事。

给站桶里的娃娃喂饭也是我喜欢做的事,像过家家一样好玩。喂一口饭,逗娃娃乐一阵子,再喂一口饭,娃娃的双手在我的脸上抓来抓去,经常会把我的脸抓破,也不觉得疼。当我过足了当小大人的瘾,要回家的时候,和我混了半天的娃娃会踮着脚,两手举得高高的,脸急得通红,嘴里叽哩哇啦地叫着,仿佛在说:不要走,不要走,再陪我玩一会。

当娃娃长到会走路的时候,就不再需要站桶了。这时站桶就会被借走,到别的需要站桶的人家去了。一只站桶在村子里借来借去,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直到成为朽木,不能再用。(项丽敏)

责任编辑: 储玲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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