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着去湖上上班的，很早就起了床，洗漱完毕，用开水冲了咖啡，加入一袋永禾豆浆粉和几块碎饼干——这是我发明的吃法，味道不错，吃完后看时间差不多可以出门了，拉开窗帘，呀，窗外一片白，大雪。

看样子雪是从昨夜下起的，地上和屋顶的雪积了厚厚一层，空中的雪还在起劲地飘着，不，是飞着，像夏天路灯下的飞蛾，团团簇簇，翩然若舞。

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了，昨天已下了一场，也是夜里开始下的，早晨才被我看见。在毫无预料的早晨拉开窗帘的一瞬看见雪，是让人惊喜的，心里哗的一下，仿佛一道篱笆被打开了，有快乐的小鹿从里面冲出来，踢踢踏踏四蹄乱蹦，下雪了！下雪了呀！

下雪了，就不用去湖上上班了——路上不通车，但我都已收拾好，不如出门走走吧，在雪地里随便走走。

那么就出去吧。我背了包，拿了一把伞。走到楼外又把伞放进包里，把羽绒大衣的帽子翻上来戴在头上，这样更好，可以更清晰地看雪，嗅雪，感受雪。

我喜欢下雪时的空气，喜欢空气里毫无杂质的凉冷与清新，喜欢连绵不断的雪花凌空而来，凌空而来，落在眉上、脸颊上，殷切又羞涩，一朵朵冰莹洁净的吻。

路上有两个行人，穿着唐装，撑着伞，走得很慢，可能同我一样只是随便走走，并不急着要去哪里。隔着细雪看他们，觉得他们像是从很久以前时光里走来的，有一种静谧悠远的美感。

走了一段，一时想不出要去哪里，便顺着路走到附近的菜市场。因时间尚早，市场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菜农，笼着手，或站着，或蹲着，脚下趴了一小垄蔬菜，那些菜很怕冷似的，瑟缩着，覆着薄薄的雪花。菜农的头上和肩上也覆着雪，“怎么就没有人来买菜呢？”其中一个冷得忍不住跺脚，说道。

买菜的人确实少，谁这么早就来市场呢？只有卖菜的人肯赶早，也必须赶早，估计他们天没亮就出门了。

市场边有个卖兰花草的男人，站在一棵香樟树下，兰花草拎在手上，见我的眼睛盯着，举起一棵迎向我，“这是树兰，有三支箭（苞），三十块。”

男人说着就把那棵兰花草递到我跟前。我见他另一只手里有一棵已开了花的，问，“那棵怎么卖？”

“十块。”男人又把那棵兰花草递到我手边，我接过来，鼻子凑上去，没有香气，大概是太冷了，香气冻住了，兰花只有在阳光里才会闻得见香。

“十块钱拿去吧，拿去吧……”男人一个劲地催着我，这样的天气，遇到一个买主是很不容易的。我挣扎了半分钟，还是将那兰草花递还给他，想着之前的养花经历——所有被我养过的花现在都只剩下空花盆——真没有勇气再买花了。

转身离开，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让那卖花的男人失望了，但愿他那些兰草花能遇到擅于侍弄它们的主人。

从市场里出来，又不知该去哪里，想想，还是顺着外环路走吧，外环路上能看到郊野的雪景。去年在北京过的冬，一冬没看到雪，总感觉缺失了什么，不圆满，现在雪来了，就不要辜负了，看个够吧，虽然这已是下在2014年的雪，是春雪。（项丽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