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梓

抵达花山，已近中午。

秋阳照在花山隐居门口的一棵野橡树上，经由一枚枚绿叶投下的斑驳影子，让这家小小客栈的隐逸之气更浓了。这次来花山，多多多少少是奔着这个景点来的。说是景点，其实是一家客栈。朋友葛芳来过，也看过上海文人潘向黎的文字，知道此地乃怡心清修之地。果不其然！精巧的园林式建筑于花山深处占尽山水之气，古朴的书室与雅致的庭院互相辉映，宜望山，宜静阅，宜三五朋友低声闲谈。

院子里的两棵芭蕉，真高。

先在书室喝茶。同行的一位朋友正在苏州古玩市场的二楼学习茶艺，或许是兴致正高，来时她备好了茶具、正山小种。她泡得有板有眼，我们喝得神清气爽。毕，穿过幽静的回廊，去食堂用素餐。餐毕，复返书室，略饮几盏，遂往花山。

最先见到的是赫赫有名的花山摩崖石刻群。

花山的摩崖石刻数量之多，颇为罕见，逾两百多处。这些石刻既保留了名人手迹，亦把花山的山势妙趣横生地呈现出来了，如 “出尘关”，如“宿坠”，如“凌云栈”。我记忆最深的是“花山鸟道”，这是明末文学家、书论家赵宧光的书刻上品。可惜字迹稍有风化，也许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吧。

时间，是想把给我们的重新带回去么？

就像古老的翠岩寺，在1966年那个特别的年份，一夜之间于一场大火里只剩下十根石柱。如今，这些孤独的石柱作为遗迹的一部分，佐证着一段伤心往事。其实，相传始建于东晋的翠岩寺，最早叫花山寺，是佛教禅宗临济正宗的道场，寺内的铜钟、铁佛、石门槛乃其“三绝”。这就惹得后来康熙皇帝南巡时亲自登临，兴之所致，赐“翠岩寺”匾额。从此，花山香火更盛，花山寺亦易名为翠岩寺。

据《吴郡图经续记》载，花山“望之如屏，或登其巅，见有状如莲华，今最高顶莲花峰是也。”我们沿路而上，至莲花峰。站在峰顶，俯看山下，远处高楼耸立，不知当年的隐居者举目四望看到的是什么。尽管早在老子的著作里就有“吴西界有花山可以度难”的记载，但东晋高僧支遁来到花山，才算是首开花山名僧高士隐居之先河。从此以后，不少名人雅士都在这里留下了超然物外的身影。所以说，花山的质地，是隐逸的，刚刚去过的花山隐居，秉承的就是这种精神。

在隐隐暮色中，下山。

途中，偶遇几个挑夫，个个光着臂膀。他们是从山下往翠岩寺的门口挑沙子。寺院门口要建一池塘，他们一担一担地挑，汗流夹背的样子让人想起少年时代的乡村生活。我试挑了几步，一百五十斤的担子还是可以走几步的。我的肩头，离开扁担，倏忽间已经好多年了。

半日的时间就这样消磨于花山山水间，归程中突然想起石刻群里的一枚，上书“且坐坐”三字。是的，偶尔得闲，应该来花山小坐片刻，无论林间小道，还是花山隐居，皆可望峰息心，以抵归隐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