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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特写] 蔡小珍和她的《菜经》
2005-08-02 15:28



胡锦涛跟我握手的时候,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好像做梦一样,哪里还想到讲话,笑都忘了




    想想要到北京参加劳模表彰大会,高兴得要命,吃口茶都是甜的,我问老公,建强,到北京见了胡锦涛主席,我对他说什么好?老公一听,笑得两头勾一头:你真是梦里想得宝,全国劳模那么多,国家主席就一个,哪里会轮得到你跟他讲话?要真轮得到,你就对他说,你这个全国劳模是从腌菜缸里走出来的。


    我这辈子就做成了一件事,种菜、腌菜。


    要说种菜腌菜,我们庵口村名气大得很,梅城人都晓得庵口有好菜。早年间,我爷爷种的雪里蕻,大的一棵能有20斤重,8棵菜捆起来,一个后生挑不动。我妈腌的瓶菜,抓把瓶菜往滚水里一掼,不用放味精,就是一碗鲜汤。


    我生在庵口长在庵口,嫁也嫁在庵口,书没读过几本,种过腌过的菜不晓得有多少,多的时候,我腌菜一天要用6吨盐。说句大话,我这些年腌菜用掉的盐,要是倒进新安江,新安江的水都要变咸。


    我这个腌菜婆评上了全国劳模,记者问我有没有想到会到北京去领奖,我说我不是没想到,是没想过。真的,我种菜腌菜办厂,又不是为了名气,就是想过好日子。

 
    实际上,我们农民想过的好日子蛮简单,不过就是想吃饭锅里有米,想吃荤梁上有肉。


    分田到户那年,我22岁,跟大嫂同一年进了婆家门,她11月11日结婚,我12月13日过门。


    那个时候还没分家,公婆姑嫂都在一个锅里吃饭。老公在大队办的厂里煎牛皮膏,小姑子在公社上班,大哥在外面打零工,我管家务。我心想,婆家一年讨进两个媳,肯定欠了很多钱,还有两个小叔子很快也要娶亲,挣钱用钱都要有计划才行。我向公婆提出,家里哪个管钱,哪个管地,要分分工,进出账务要公开。公婆听了不高兴,说我过门才三个月就想当家。
结婚不到一年,分家了。


    穷家破业,没啥好分的,我跟老公分到4个钵斗、6个盘子10个碗,、一张写字台和一张床铺,再有就是400块钱的债务。


    讲是讲分家,姑嫂公婆还是住在一幢屋里,就是多了两个灶头,从一个灶变成三个灶,你干你的,我吃我的。


    400块钱的债,放到现在搁都搁不着,那个时候觉得很重,我拼命干活,想早点把债还掉。


    每天都是这样,公婆睡下了,我晚饭还没做。等我晚饭做好吃好,大哥大嫂他们也早就睡了,我还要汰锅洗碗喂猪关鸡,做这些事情,手脚放得再轻,也会有声音,吵得一家人都睡不好。


    晚上炒茶叶,老公烧锅,捏着火钳就睡着了,我连喊他几声,老公没喊醒,婆婆房里的灯就亮了,公公狠狠地咳嗽几声,说,建强老婆,是不是明朝天不会亮了?!我哪敢再出声,赶紧把话咽回肚皮里。


    分家不久,生产队的仓库要卖,我买下来了,付押金的时候,全家人口袋清清空,还不到50块钱。


    从公婆家搬出来,住进了仓库,三间土房,漏雨灌风,我也喜欢,到底是自己的家,晚上做生活不用吵到别人。


    分家时摊了400块钱债务,买仓库又借了2300块钱,欠债总要还钱,钞票天上掉不下来,只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田地里挣。我名下的1亩6分田,一年种一季稻,全部种菜。


    那时候,小白菜刚上市卖5分钱一斤,越卖菜越不值钱。


    雪白水嫩的一担小白菜,有人叫我1分钱一斤卖给他,我问他买去干嘛,他说买回去喂鸡。我一听,心里痛得像鸡啄一样。他如果买回去自己吃,那担菜我白送都肯,把这么好的菜拿去喂鸡,出再多钱我也不卖。


    一担菜挑回家,老公说,你个呆婆,你卖菜,他买菜,你管他买去人吃还鸡吃?卖一分是一分,有人买你不卖,留着拿来烂啊?我说烂不了,鲜菜没人要,可以腌起来卖。我把小白菜去叶切碎,用盐揉一下,拌上一些切细的红辣椒,闷一个晚上,第二天拿到市场上试卖。


    这种腌菜以前梅城市场上看都没看见过,人家问我卖多少一斤,我随口说五毛。,想都想不到,鲜菜5分钱一斤没人要,用盐腌一下,5毛钱一斤拿来抢。以前,一担鲜菜挑得要死还卖不了5块钱,那天我两桶腌菜卖了几十块钱,我心里一高兴,到肉摊上买了两斤肉。回到家,老公问:腌菜卖完了?我说卖完了,老公问卖多少钱一斤,我说5毛。他不信,我口袋里摸出几张大团结让他看,他高兴得哈啦哈啦笑,肉一拎,到厨房去做午饭了。



    一亩小白菜种下去,一个月就能间着拔,大的拔掉没几天又能拔第二批、第三批。杨村桥两三家饭店天天到我家里订小白菜腌菜,一定就是七八十斤,2块钱一斤。那个时候种菜就像种钞票,现在想想还味道。


    自己家里的地不够种,我去租人家的地,从2亩到10多亩,成了庵口第一个种菜专业户。


    10亩地不够,我想再租几亩地种菜。老公唬得叫起来了:蔡小珍,你还是到乌龙山脚去开地好了,想种多少种多少。


    难怪老公要叫,种菜腌菜很累的。


    每天日头歇了我不歇,早上天还漆黑我就起来。大女儿还没断奶,我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在田里拔草,奶胀得痛了,地头一坐,给女儿喂奶。女儿吮奶吮睡着了,把她往菜蓝里一掼,随她睡。一车菜卖完,先不忙吃饭,到梅城公厕里拉一车粪回来浇菜。晒霉干菜的季节,我人比干菜还要黑。腌瓶菜为了省盐,先把菜晒晒瘪,瘪塌塌的菜难切得很,我一天要切2500斤菜,手累得吃饭捧不住碗,汰面摸不上脸,左手的虎口磨出一个像山核桃一样大的包块,用掉的磨刀石可以砌一个鸡舍。


    靠种菜腌菜,我还清了债,有了积蓄。1990年,我要盖楼,老公说盖什么楼?我们又没有儿子,盖二间平房住住算数。我还是盖了这幢二层楼,是庵口村第一幢楼房。新楼盖好了,存折也空了。我对老公说,我们再发狠干几年,等有了存款,让你嬉个味道。


    小白菜上市的时候,我一天要拔好六七百斤菜,还要洗掉泥,一把把捆好,挑到市场上卖。菜正当龄的时候,好卖,价格也好。我早上1点多种就起来,到地里拔菜,老公贪睡,不肯起,我三点钟去叫他,他说,不到五点你不要来叫。没办法,四点钟的时候,我把闹钟拨到五点,又去房里叫他,老公瞌總蒙懂地问,几点钟了?我把闹钟拿给他看,他一看五点到了,连忙爬起来跟我下地拔菜。天亮以后,我再把闹钟拨回来。想想都好笑,拔了一个月的菜,我拨了一个月闹钟。


    1999年4月的一天,我在梅城市场上卖菜,看见几个农民拉着一拖拉机雪里蕻到市场上,从早上卖到下午,菜没卖出一棵。快天黑了,才被人家用50块钱买走了。那车菜少说也有10000斤,才卖了50块钱,我看了心里说不出有多少难过。我想,我要是办一个蔬菜加工厂,农民种的菜就可以卖给我,我用保护价收购,让农民不吃亏。


    听说我要办厂,老公第一个反对:我们现在已经有20多万元存款,放在银行拿拿利息,安安耽耽过过日子算了,办什么厂?我对他说,我们办厂不但自己能挣更多的钱,还可以帮助更多的农民致富。老公笑我:你又不是国家领导,把自己的日子过过好就行了,管得了那么多!老公口水讲燥,我还是要办厂,老公问,办亏了怎么办?我说,要是办亏了,你可以跟我离婚,亏掉的钱算我借你的。


    给产品取名字,这个说叫“蔡嫂”雪菜,那个说叫“蔡氏”雪菜,我说就叫“蔡小珍”雪菜,产品跟我同名同姓,做得好,我蔡小珍跟着我的产品走出建德,是我的名气,做臭了,我蔡小珍活该跟着臭,这样能逼着我只能做好不能做坏。


    要办厂,家里的存款全部拿出来,还不够,又借了10多万,老公发牢骚:蔡小珍,本来我们是有钱的,现在被你弄得一分钱都没了,还欠账。我跟他讲笑,你现在是厂长了,欠点账怕什么?


    人家都说万事开头难,实际上开了头更难哦。原以为做真空包装的雪菜很容易,做起来才晓得,难得很。试做的第一批产品,没过几天就胀包、漏气。我怪老公杀菌关没把好,老公跟我争:嫌我做得不好,你自己做!说完掉个屁股吃烟看风景去了,气得我连牢几天不跟他讲话,晚上他先睡上床,我就睡地下。


    以为老公没做好,我自己去杀菌,还是一样,查来查去,是封口机不合格。换了一台封口机,菜不胀包了,老公的气还胀,我在地上睡了半个月,他也不主动叫我上床。我去找大嫂诉苦,大嫂笑得眼泪直滚:呆子,今天晚上你抢先上床睡觉,看他怎么办。我听大嫂的,那天晚上饭一吃好,我就抢先睡在床上,老公人是上床了,气还没消,抱个枕头睡另一头。


    第一批雪菜产品做出来了,送到上海,客户一尝,牙齿酸倒。我打开一包,真的像醋一样酸。我一道工序一道工序查,都没问题,弄了半天是配方不对,哪个会想到权威部门研制的配方也会问题!拉到上海的第一批产品拉我都懒得去拉回来,全掼在那里了。办厂办厂,还没赚钱先亏了几千块,老公的嘴翘得能吊一头牛,我心里也像猫抓一样,吃肉都不香。


    第二批产品做出来,刚好浙江省农产品展示会在上海举行,我拉了几百箱“蔡小珍”雪菜去参展,没想到,“蔡小珍”系列雪菜成了抢手货,我的展台前都是人,像打抢一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连我们的副市长也帮着我卖菜收钞票。记者去采访,回来写了一报道,题目是《蔡小珍卖疯了!》那次农展会上,我的产品获得优质农产品金奖,第二年在中国浙江国际农业博览会上,我的产品获优特农产品银奖,现在是杭州市著名商标。


    产品畅销,我扩大了厂房,添置了设备,建了5000亩蔬菜种植基地,跟3000多户农民签订了蔬菜收购协议。


    做人做了四十五年,一担米吃掉一头了,还从来没穿过像样的衣服。到北京去参加劳模表彰会,总想穿得体面一点,女儿陪我去买衣服,街头逛到街尾,选中一套西服,看看蛮欢喜,试试蛮合身,一问价格,一千八百块,牙齿咬咬痛,我还是舍不得,买布做了一套。


    4月28日晚,我们在人民大会堂观看大艺文艺演出。第一次到北京就坐进了人民大会堂,东看西看,两只眼睛哪里够用,东想西想,心跳得没地方放。晚上七点半,会场上的人呼地一下都站起来鼓掌,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稀里糊涂也跟着站起来拍手,一看,胡锦涛、温家宝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来了,我的运气真好,坐在前三区29号,旁边就是过道,胡主席他们沿着过道一路走,跟过道两旁的劳模握手。胡锦涛跟我握手的时候,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好像做梦一样,哪里还想到讲话,笑都忘了。


    在表彰会上,我见到了许多仰慕已久的著名人物,比如说申纪兰,她曾经三次当选全国劳模,十三次见过毛主席。


    听说,当年申纪兰曾经讲过这样一句话:见了毛主席,有种背不动的感觉。从北京回来,我也有这样一种感觉,觉得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我现在天天忙着新厂房的建设,明年我的新厂房就能投入使用,生产规模可以再扩大一倍,年生产能力可以扩大到4万吨鲜菜,再建基地5000亩。


    前两次投入资金扩大再生产,老公都反对,这次我一下要投入几百万,事先跟他商量,他说,反正我已经被你骗上马,想下也下不来,随你去好了。


    真是一床棉被盖不出两样人,老公现在做生活比我还发狠,前段时间累病了,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出院以后,天天候在新厂房的工地上,吃饭都要叫。(蔡小珍口述 宋晓红整理) 编辑 徐卫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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