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奥运冠军，她绝不会洗去自己手腕上的刺青；

　　如果不是奥运冠军，她也不会成为“绯闻女王”；

　　如果不是奥运冠军，我们也看不到这个叛逆女孩心灵中的真实梦想。

　　在这样一个奥运冠军被英雄化的时代，

　　何雯娜还原了一个19岁女孩应有的样貌。

　　她从不说“我为了什么”，“我一定要如何”，

　　她只是说“知足常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何雯娜脱下外套，随手搭在大化妆镜前的椅子上，右手手腕上一道灰黑色的疤痕，从她白色长袖T恤的袖口蹿了出来，又躲了回去。何雯娜的皮肤很好，这一点从她走进我们影棚化妆间那一刻起，就已经得到了化妆师的肯定。可惜，那条灰黑色的疤痕在她白嫩的手腕上，太抢眼了。

　　“这是？”我随口问了一句。

　　“哦，之前的刺青，奥运会之后洗掉了，现在还没好利索。”她回答得很浅淡。

　　我顿了几秒钟，本想追问，却担心影响她拍摄时的情绪，还是打住了。

　　10月8日，在北京为《全体育》拍摄完这组图片两天后，在桂花香飘的南京体育学院，我和何雯娜坐在蹦床边，又将目光停留在她右手手腕的地方。只是这一次，一块时尚的白色大表盘几乎完全遮住了那灰黑色的印迹。但我还是想解开心中的那块疑云。

　　“怎么会有刺青呢？”

　　这一次，何雯娜有些警惕，看了看我手中的录音笔，没有回答。聊了一些时尚和化妆品的话题后，何雯娜终究还是无所顾忌了：“以前刺的。我觉得没什么，这也是一种街头文化，我们80、90后的小孩都挺喜欢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一个图腾的造型，希望给自己带来好运。”

　　但，她毕竟是中国的奥运冠军。

　　后来，在妈妈的要求下，何雯娜还是洗掉了这个象征着好运的图腾刺青。这样一个在奥运夺冠后被舆论、炒作、绯闻吓怕了的19岁女孩，不得不开始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她想用言语和行动来保护自己，但是褪去奥运冠军的光环、去掉“绯闻女王”的渲染，何雯娜不过就是一个可爱、天真、倔强、贪玩、爱美的小姑娘，和平时与你擦身而过的那些带着可爱饰品、穿着鲜艳潮服、听着HIPHOP的年轻女孩并无二致。

　　“今天还好，没人认出我来，可以踏踏实实吃饭。这会儿要是有那种八卦记者进来，你看吧，肯定拿起相机只拍我和吴涛，说我和一个男的单独在外面吃饭，肯定是有什么暧昧关系。你们肯定是不存在的，反正就只有我和一个男的而已。”当天中午，一帮人吃饭的时候，何雯娜连着说了三个“肯定”。作为何雯娜的大师哥，已经身为南京体院蹦床组教练的吴涛笑着说：“绯闻女王啊，没办法！”

　　“绯闻女王”，是媒体在何雯娜奥运夺冠后迅速送给她的新称谓。尽管何雯娜此前并不认为自己是美女，但当瓜子脸、大眼睛、好身材的她以迷人的微笑登上北京奥运会女子蹦床的最高领奖台后，一夜之间，“娶妻当如何雯娜”、“中国代表团最美的奥运冠军”等一系列评价开始满天飞。

　　由于奥运村的房间不能上网，当时一直忙于比赛的何雯娜并没有关注过网上的新闻。夺冠那天，从接受尿检到无数次采访，再到接受领导接见，她一直忙到凌晨两点才回到房间入睡。然而第二天一醒来，她的手机被打爆了。

　　“娜娜，你看了没有，人家现在都说娶妻就娶你呢！”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网上“火”起来了。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坏了！”

　　“我当时就觉得，人们这么夸你捧你的同时，肯定还会有很多人骂你，不可能都说你好，肯定还有什么不好听的话��”向来不喜欢被别人评论的何雯娜，一下子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但，她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绯闻女王”的“价值”开始在代表团访问香港澳门时显现出来，何雯娜的“绯闻男友”们也一一浮出水面。在离港的前一天，奥运冠军们纷纷在尖沙咀购物，林丹、王励勤、吴敏霞，当然还有酷爱逛街的何雯娜。购物结束的当天下午，网上出现了何雯娜拉着跳水冠军何冲一同购买金饰的照片，标题是极吸引眼球的“何冲为家人买金饰，何雯娜小鸟依人陪伴左右”。

　　说到这里，何雯娜无奈地笑笑：“这是我看到的有关自己的第一个绯闻，其实我从来没有解释过绯闻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怕越描越黑。而且人家已经这么写了，你再解释也没用。”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澄清了绯闻的始末：“什么我拉着何冲一起逛街？那天大家都出来买东西了，我根本没和何冲在一起，只是看见他在买金饰，就跑过去拉住他问他买的是什么，结果就这一下，拍出来就成了我陪伴左右。”

　　早在四年前成功炒作“郭霍恋”的香港“狗仔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第二天，何雯娜和队友陆春龙以及何冲三人一起出门，她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逛，结果到了商场，闪光灯已经原地就位了。“我不得不感叹，他们真是神算子。对着我和何冲一通猛拍，完全忽视了陆春龙，估计是觉得我和陆春龙成天一起训练，没什么好说的，干脆就继续说我和何冲单独逛街什么的。我现在算知道那些八卦新闻是怎么造出来的了！”

　　离开香港，来到澳门，已经见识到“狗仔队”厉害的何雯娜并没有完全放松。那天吃过晚饭，何雯娜打算上街买份礼物送给自己的主管教练胡星刚，就去找黄玉斌指导请假。黄玉斌说：“等一下，让陈一冰陪你去，你自己出去不安全。”

　　“可要是记者看见。”

　　“你戴上眼镜帽子应该没事。”何雯娜点点头，心想澳门的记者不会如香港那般可怕。

　　可惜，何雯娜和黄玉斌都想错了。

　　刚走出酒店，何雯娜就被眼前的一片闪光灯闪花了眼。跟在后面的黄玉斌见势不妙说：“娜娜，你先回去。”何雯娜顾不得和陈一冰打招呼就赶紧跑回了房间。陈一冰回头，怎么也找不到何雯娜，只好自己出去买东西。

　　“现在，陈一冰见了我就问，想不通那时候你跑什么啊？可我真的没见识过这样的场景，太吓人了。”即便何雯娜独自返回房间，媒体还是打出了“蹦床公主何雯娜玩双飞，日粘何冲夜会陈一冰”这样骇人的噱头。

　　回到北京，虽没了“狗仔队”的整日贴身追踪，但网络上层出不穷的花边新闻依旧困扰着她。从和何冲、陈一冰爆出“绯闻”后，何雯娜觉得十分对不起这两位好朋友：“虽然没有跟他们道歉，但是真的觉得他们被我牵连了，我很不好意思，也觉得对不起他们。反正现在只要哪个男孩和我在一起，就会被说成暧昧，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生气是何雯娜遭遇绯闻话题后的第一反应。她想控告对方诽谤，但网络虚虚实实，根本找不到新闻出处，只能自己躲在屋子里生闷气。“我一个19岁的女孩，正是喜欢和朋友玩的时候，现在就算实在无聊，也只能呆在房间里看电视上网，就算是出去，也不敢找男性朋友，指不定又出现了什么绯闻。走到哪里都有种被跟踪的感觉，太难受了！”

　　诉之无门后，何雯娜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现实。“我没有办法反驳，说了也没人信，但是不说又会成为默认。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不关注你的成绩、你的比赛、你的训练，只说你和谁出去了，因为爆料才有人看，非得往扭曲里写，可我并不是那样的！”

　　面对是非，何雯娜还做不到淡定。相比之下，早已身经百战的“话题女王”郭晶晶就显得成熟许多。或许这就是美女冠军的命运。凭借出众的样貌、优异的成绩、花季的年龄、诸多的绯闻，何雯娜已经被媒体塑造成了新“话题女王”的继承人。对此她一点也不避讳：“我觉得很有可能，可是除了无奈我还能怎么办呢？”

  除了无奈，何雯娜唯有自我解嘲。

　　何妈妈也曾上网关注女儿的新闻，起初看见这些绯闻，她比女儿还要郁闷。自己的乖女儿怎么会被别人说成那样。后来，妈妈也适应了这种舆论环境。

　　有一次她跟何雯娜打电话时开玩笑说：“宝贝，下次你把你爸拉着上街，看他们怎么写！”何雯娜哈哈大笑：“妈，他们要是看见我和一个年纪大的男人在一起，不管和我是不是父女关系，肯定又把我写成傍大款了。”

　　她加了句感叹：“天大的笑话！”其实，这并不是笑话，从伏明霞到郭晶晶，再到何雯娜，中国历届奥运冠军中的美女级选手都曾经，或正在面对这个全民娱乐年代的舆论风潮。至于自我保护的方式，并不是没有。

　　在香港的时候，已经有人问何雯那是否有兴趣加入娱乐圈。何雯娜回答说：“体育明星比娱乐明星更伟大。”

　　当时已经开始变得谨慎的她还专门强调了娱乐明星其实也很不容易，只是对于作为运动员的自己来说，赛场上的成绩更能证明价值，而他们更希望被别人津津乐道的是赛场上的表现，绝非八卦新闻。

　　我认真地问何雯娜：“你现在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她同样认真地回答：“没有！”

　　“那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啊？”

　　她狡黠地一笑：“4月31日告诉你！”

　　我懵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哪里有4月31日啊，你就是不想告诉我。”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其实，对于这样一个如花的19岁女孩来说，异性间的交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好人缘的她也的确拥有不少的异性好友，只是，舆论的压力和扭曲，让她不得不开始避讳男女间的正常交往，不论她有没有男朋友，或者喜欢什么类型的男朋友，再或者跟谁有着暧昧关系。

　　对于媒体的谨小慎微，并没有影响她对自己的粉丝有求必应。来到南京体院训练，何雯娜这才想起来给一些粉丝的回信还在北京的天坛公寓里，没有寄出。我惊讶于她还会给粉丝们写回信。娜娜笑着说：“刚开始的时候还不算多，也就回了。”其实，不光是信件，网上的QQ空间她也会时不时光临，有时查看留言和回复，就会用去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奥运夺冠后，何雯娜人气飙升。奥运后，她和爸妈去了一趟北京欢乐谷，结果被其他游客认出来，项目没怎么玩，一直被拉着合影留念。有一次和陆春龙一起吃必胜客，有服务生认出了陆春龙，何雯娜得意地说：“哈哈，今天没人认出我，可以好好吃顿饭了。”结果另一个服务生认出了何雯娜，大喊一声：“何雯娜，给我签个名吧。”这一喊不要紧，几乎所有的客人都来到他们桌前，等着签字合影。

　　从默默无闻到众人焦点，年纪轻轻的何雯娜坦言还没有适应过来：“大家认识我是好事，也会关注我们这个项目，但是真的变得太不自由了，不能正常吃饭、正常逛街、正常说话，拍照签字有时的确会造成困扰，但是又不能拒绝，要不然肯定说你当了奥运冠军就耍大牌。而且现在大家喜欢你，觉得你是奥运冠军，但是下一个比赛如果没有比好，他们就会不理解，觉得你不认真了。其实运动员都有波峰波谷，状态都有不好的时候，没有谁是一直高高在上的。”

 

　　“娜娜姐，我拿下东西。”南京体院蹦床馆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指了指何雯娜坐着的储物箱。何雯娜故意瞪了一下眼睛：“你叫我什么，没听见啊。”

　　“娜娜姐。”小姑娘提高了嗓门。何雯娜这才扮着鬼脸站起身来。小女孩的教练、何雯那的朋友吴涛对着她摇摇头，感叹着：“你呀！你呀！还是那小样儿。”

　　尽管已经贵为奥运冠军，但在面对朋友、队友和小队员时，何雯娜还是那个笑容甜美的娜娜和娜娜姐。

　　10月8日，跟着教练胡星刚来到南京体院训练，何雯娜和师哥陆春龙无疑成为这个蹦床馆最大的亮点。相比于陆春龙的腼腆，开朗的何雯娜更受小队员的喜爱。在何雯娜做成套的时候，小队员们都会扭头观望，一旁的教练则会提醒道：“看看你们娜娜姐的空中姿态是怎么样的，你们要记住啊！”小队员们点点头，依旧用羡慕而又崇拜的眼神望着翻飞的娜娜姐。

　　刚下网，还没来得及做放松活动，一个小姑娘又拿着个手机跑了过来要给何雯娜拍照，并约好了晚上去宿舍找她签名。

　　何雯那送走那女孩，回头说：“你看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这些小孩我一个都不认识，但两天后就能打成一片了。我不觉得我比她们大，是奥运冠军就得高高在上。同样地，在国家队里，我最小，但是也和大的玩得很好，大家都是要好的朋友。对我来说，朋友没有年龄之分。”

　　然而，转眼间从普通选手跃升为明星冠军，也会有朋友对何雯娜产生疏离感。“我能感觉到。”她说，“但是我不想去了解，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是我的朋友终归是我的朋友，不用去想别人怎么看你。人要学会不听不看不说。”

　　可做到不听不看不说，谈何容易。每个人都会被环境左右，而性格倔强的她，从小到大做过的最大妥协就是选择了现在走的这条路。与其他奥运冠军从小就立志努力不同，何雯娜从没有把奥运冠军当作自己的目标。或许，这一点恰恰是她成名之后烦恼远大于快乐的缘由。

　　“射击冠军郭文珺手上也有个刺青，我觉得特别好看。如果我不是国家队队员，我肯定会纹得更多，更好看。”何雯娜看了看右手腕。

　　“毕竟你现在是奥运冠军��”何雯娜眯着眼睛，眼神游离开来，“奥运冠军也是正常人。是的，也许我得到了别人无法享受的荣誉和掌声，但同时，我也失去了从小和家人在一起的机会，放弃了学习，失去了自由��”

　　此刻，我开始理解这样一个外表文静的女孩怎么会狠心在自己的手腕上忍痛刺青。其实，在乖巧之下，何雯娜有着十分倔强和叛逆的性格，而这样的叛逆从小就一直伴随着她。

　　“我当时就觉得，人们这么夸你捧你的同时，肯定还会有很多人骂你，不可能都说你好，肯定还有什么不好听的话��”向来不喜欢被别人评论的何雯娜，一下子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但，她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很快，“绯闻女王”的“价值”开始在代表团访问香港澳门时显现出来，何雯娜的“绯闻男友”们也一一浮出水面。

　　“宝贝，下次你把你爸拉着上街，看他们怎么写！”何雯娜哈哈大笑：“妈，他们要是看见我和一个年纪大的男人在一起，肯定又把我写成傍大款了。”何雯娜眯着眼睛，眼神游离开来，“是的，没错，我是奥运冠军，可奥运冠军也是正常人。也许我得到了别人无法享受的荣誉和掌声，但同时，我也失去了从小和家人在一起的机会，放弃了学习，失去了自由。”

　　文/本刊记者 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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