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起很小的治安案件，但却牵出了一个惊天内幕：郑州市民麻玉穗与邻居马秀云发生争执，麻玉穗儿子王森将马秀云打伤，派出所调解未果后将王森拘留。麻玉穗家人查证后惊人地发现，办案民警聂云峰曾因转卖盗贼赃车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至今仍在服刑期。

一个正在服刑期的民警，竟然堂而皇之地正常上班，这种荒诞而真实的叙事，其精彩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前热播的一些谍战剧。转型期的中国社会如此神奇，也难怪有人如此感慨，“和荒诞现实相比，诗人与小说家不但输掉了想象力，而且也输掉了修辞的能力。”

聂云峰接受采访时称，自己为保住饭碗花费近百万元。“我几乎倾家荡产，借遍了亲戚朋友的钱。”如果他所说属实，那么在一定程度上，也为“中国一个警察值多少钱”这种问题提供了一个参照物，尽管这本身或许是个无解的问题。

不惜“倾家荡产”、花费巨资保饭碗（实际上是“买官”），这种金钱与饭碗的交易，到底值不值呢？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算术题。生于1968年的聂云峰，在现在的位置上干到退休，其工资收入估计也就刚刚能赚回这100万元。也就是说，辛苦几十年，也就只捞回本钱，这又是何苦呢？

但事情远不止如此简单。从人是理性经济人的角度，以及依据聂云峰所说的“中国国情”来审视，聂云峰百万买官，多半是只赚不赔的买卖。若单靠工资收入还债，也就意味着将陷入长期乃至下半生还债的困境；而若“广开财源”，在办案的过程中想尽办法多捞“好处”，几年时间便可咸鱼翻身，甚至官运亨通。这个选择题，对于聂云峰而言，显然不难回答。

服刑民警“百万买官”，无疑是封举报信。聂云峰说所花费的近百万元中，有40多万花在了购回赃车上。对此，不免要问，剩下的50多万，究竟都贿赂了哪些官员？而服刑犯仍能正常上班，又是哪位官员在背后为其撑腰？毫无疑问，服刑民警百万买官的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多的腐败黑幕。

不消说，对于这种亵渎法律尊严的行为，相关部门应当严惩不贷。但在我看来，本案引人深思的地方，倒不在于法律尊严被亵渎（事实上，中国的法律已被亵渎得麻木不堪了），而在于“保饭碗”本身。服刑民警百万保饭碗，似乎在警告人们：时刻不要忘记饭碗，有饭碗才会有一切！这再次说明，在中国“官饭”是何等地重要。正因如此，权力才挟“官饭”以令“体制人”。警察沦为“二城管”、教师参与拆迁大业、公考热高烧不退……毫不夸张地说，人世间的很多丑恶，你都能在“官碗”中找到答案。在一定程度上，“饭碗”即“体制”，透过这只碗，从中便可发现一个独特的“中国”。

聂云峰的保碗之举，这种先开除公职而后“起死回生”的例子，终究只是极少数。而更多的“官饭碗”本该应砸碎却安之若素的现象，却比比皆是。最常见的现象莫过于，一些因违法乱纪而足可追究刑责、开除公职的官员，最终往往在保留公职的前提下内部解决。免职、撤职，再严重点所谓“开除党籍”，无论如何，你总难看到开除公职。“留口饭吃”，大约就是体制的人性化和先进性罢？毋庸赘言，较之聂云峰这种极端个案，那种趋于常态、通过“温柔问责”而保“官饭”的现象更为可怕。若要问还有多少“官碗”该碎而不碎，这本身就是一个对体制的沉重拷问。

[作者：苗蛮子]